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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碗。
“嗯,晚了,你先休息。”顾名扬略一颔首,紧盯着书册上的眸子未曾抬起看她。
她咬了咬唇,默然离开,脱下外衣便上床睡了。
侧身躺卧,她半眯着眼窥看他的动静,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终于放下书册,深沉的眸子瞧了瞧那碗鱼粥,随即吃掉她亲手做的消夜。
看着他把粥一口接着一口舀进嘴里,她心间一阵矛盾。
鲜味的鱼粥中夹带着一阵淡淡的怪味,纵然怪味轻淡,可他也尝到了,他眸光一沉,心知不妥,却没有丝毫的迟疑,照样吃着,进食的动作不曾间断。
把碗放下后,他突然弄熄了油灯,黑暗无光的环境使她看不见他的人,以为他正准备上床就寝了,却听不见他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终于响起他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她陡地安下了心。
如往常般,顾名扬把她拥进怀里入睡,这夜他不自禁地把她拥得更紧,不若以往的温柔拥抱,这个拥抱紧窒得像是怕她会消失了一样,夏天凤敏锐的嗅出今晚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凤儿。”他埋在她香馥的发问,动情的喊了声。
低嗄的嗓音触动着她,其中有令人费解的叹息与无奈,她的一颗心没来由地揪紧了。
“嗯?”夏天凤含糊的回应着,知道他有话要说。
“还没睡?”
“被你吵醒了。”
他笑出声,刚毅的下巴轻柔地磨蹭着她的软发。“对不起。”
她心一疼,这句话该由她来说才对,她才是那个该说抱歉的人。
“你做的鱼粥很好吃,味道很不错。”他含笑赞许,把握这短暂相拥的时光。他想跟她多说点话,想听听她的声音,想将她的一切深印在心上,永不遗忘。
他知道这是他们夫妻俩的最后一夜因为有太多的舍不得,他情不自禁把她拥得更深、更紧了。
她心一动,唇边泛起甜蜜的笑。“你爱吃的话,下回我再弄给你吃。”话才出口,她的笑容及时僵住了
过了今晚,他们将是陌路人,甚至是敌人,她今生今世再也没机会给他做消夜了,她更知道自己再也尝不到这样的甜蜜和幸福了,想到此,她不禁湿了眼眶。
从她在顾名扬和锦衣卫问作了选择后,他们这段婚姻就已经粉碎了
“名扬”夏天凤含泪偎进他灼热的胸口,这是她头一回显露出脆弱的泪,长期在锦衣卫残忍刻苦的锻链下,她早已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从不为任何人事动容,如今她却为了与他的分离而涌现泪意。
“嗯?”
对不起
她无声对他说出心底的抱歉。
“没事只是想喊喊你的名字。”她勉强收起泪水,低低地道。
顾名扬扬起了笑,强壮的双臂把她牢牢圈住,在她耳畔道出此刻心底最刻骨的感受。“凤儿,我爱你。”
她心一震,泪水瞬间像决了堤般疯狂泄出,是心酸、心疼、感动、更是感恩。
得到他那颗最真挚的真心,她感恩亦感动,但他所付出的都被她无情的踩在脚底下,她不得不为他感到心酸这样辜负一个爱她的男人,如此背叛这个爱自己的男人,到底是错还是对?
他胸前衣襟已被她的泪花沾湿了一大片,他长叹一声,紧扣住她纤长的玉指,抱紧她微微颤抖的身子,无言地给予她最大的安慰。
这是一双练武的手,早在她获救上船的那个晚上,当他领着她前往客舱时,他就已察觉到她这特殊的手骨;直至成亲以后,他俩依偎缠绵时,他就彻底摸清了她这双手的特别之处,确定了她是个习武之人。
他曾向她起誓——就算她不完整,他还是要她,因此纵使明白她这双手沾满了血腥,他仍是要她啊!
对她,他一直只有满满的怜惜和心疼,即使她舍弃了自己,并将他推入地狱里,他也恨不了她
渐渐地,他在药力的发作下晕眩,炯亮的眸子转为混沌,他缓缓合起了双目,带着她的泪水沉沉睡去
夏天凤不停地抽泣着,直至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她徒地止住泪水,试探的唤了他几声都得不到回应后,她咬了咬牙,小心挣开了他的怀抱。
她披上外衣下了床,燃起油灯后,走到案前才想翻找,却看见一本写着“洋木仓”的帐簿独独放在案上。
她拿起细看,翻了翻里头的内容,上头尽是枪炮的名称与运入的数目,加上“洋木仓”合起来看便是“洋枪”她知道该是这本没错了。
如此不费劲地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她的心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只有满满的疑惑,认为自己未免取得的太轻松容易了,而事情更是不寻常极了。
这本帐簿被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像是故意要让她看见、让她取走似的
夏天凤转头看了看熟睡的顾名扬,不解的蹙起眉,他不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放在案上啊!
他会是在试探她吗?东西可能是假的,他很有可能在试探她。
顾名扬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上回南郊遇袭一事,连顾名龙都发现不对劲,看她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唯独只有顾名扬,还是沉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对她的态度也未曾改变过。
紧握着帐簿,她反覆思量着,想到顾名扬可能的试探行为,她为他绷紧不安的那颗心稍微平复下来。
若真是假的话丢了性命的就是她了。
坐在椅上,她的思绪一片混乱,闭目挥去所有的软弱和不安,她站了起来,不管帐簿是真是假,她仍是要回去向荆蒯覆命。
不允许自己再回头多瞧顾名扬一眼,她立即旋身离开了“名扬天下”
她和顾名扬的缘分到此为止。
镇江城的府衙内,布置得堂皇瑰丽的客房整夜灯火通明。
荆蒯优雅的呷着茗茶,手执着帐簿凝神细看,俊美的眸不时佣懒的瞄向对面坐得笔直的荆荭,他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浅淡的笑痕。
这本厚重的帐簿让他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完,合上帐簿,他望向荆荭冷峻的脸容,对她露出满意的笑。“师妹漏夜前来,辛苦了。”
荆蒯脸上愉悦的笑容让她不安,难道这是真的帐簿?
“帐簿没有问题?”她强作镇定的问着,不敢相信顾名扬真的没要花样。
她有丝结巴的问话透出了她的颤抖与慌张,荆蒯诡谲一笑。“有点小问题,上头没有信王的蛛丝马迹,所有购买枪炮的银子来源全都写上是顾名扬一人的财产,但不要紧,只要施以严刑,顾名扬迟早会供出信王的名字。”
荆蒯的宣判像是火药般,把她的脑袋轰得粉碎,想到顾名扬就要抓进厂狱,想到他将要接受的酷刑一幕幕血腥残暴的画面立时闪过她眼前,血色迅速从她脸上退去!
“师妹,怎么了?”荆蒯眯起冷眸,斜睨着脸色惨白的荆荭,把她的惶惧收进眼底。
“师哥真要对顾名扬严刑逼供?”她清滢的眸子因恐慌而泛起一层水雾,尽管知道自己的问话有多么的傻、多么的可笑,她还是忍不住问,妄想荆蒯能放过顾名扬
“你说呢?”看到她软弱的泪光,荆蒯冷笑着反问,俊颜露出一丝不屑。“师妹何时开始会替敌人忧心着想?你有种杀了言绍和自己的同门师妹,却没种向顾名扬下毒手?”
前些日子在南郊发现的尸体,证实了是锦衣卫的人后,曾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而他一眼就看出那是荆荭所为。她暗杀言绍之事他早已明了,就因为她够狠绝,所以许显纯才选派她担当此次任务,可没想到她会对顾名扬生出感情来,并天真的以为他们能放过顾名扬!
要是让许显纯知道了,她肯定会落得和顾名扬一样的下场!
荆蒯冷酷的话就像把利刀,狠狠地刺中了她的要害,她无力反驳,只能强忍住心口上的阵阵刺痛,咬牙承受着他的冷言嘲讽。
“荆荭,善心人永远轮不到你来当,你是狠毒的。”
厉言提醒完毕,他旋即离开房间,出去吩咐所有藏匿在府衙中的厂卫们准备行动。
荆荭僵坐在椅上直至天明,终于淌下了后悔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