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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映着辉月,泛起波光粼粼。四周虫鸣蛙啼,惟独不见半个人影。
“该死!”江焚越自空中如猛禽跃下,瞪视岸边犹湿水痕。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跳。
这么短的时间,那两人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会走得到哪里?
而且,湖边除一摊水迹之外,再无半颗脚印!
难道,这荒山之上,会有人接应不成?
猛地回身看向湖畔连绵高山。山势巍峨,在夜色中更形威峻,要想搜山,显然是绝不可能。
只是,上山容易,下山难!
“来人!”江焚越冷冷道“马上给我调集阁中所有死士,守住这山下所有入城的路径。若看到霍霆矶,格杀勿论!”半晌又道:“还有,带回叶疏襄,不得伤她!”
“是!”众黑衣人遵令,迅速散开溶入夜色。
“叶疏襄!枉我对你向来处处留情,你却是这样回报于我!为了一个外人,竟连自己性命也不顾了吗?好!我倒要看看,你日后会怎样回来求我!”江焚越心底怒火如炽,双目冰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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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晃晃,影影憧憧。
这是哪里?叶疏襄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不习惯突来的强光,又再闭上。
是了,是和霍霆矶在一起的。
霍霆矶——
猛地一凛!
他在哪里?急切睁眼,忍着眼底酸涩看向四周。
竹墙空旷,屋内只有自己一人啊!
焦急间想强撑起身,却是全身酸软,只在竹榻上敲出一声轻响。
听得屋内响动,竹门外两道小身影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醒了醒了!”惊喜的童音清脆明亮,扑到床前的是天儿和樱儿。
看到眼前这两张小脸,叶疏襄心中略微一宽。是在这里的话,那霍霆矶应该是死不了的了。
“天儿,樱儿。”轻唤一声,嗓音干哑。
一旁樱儿轻声道:“疏儿姐姐,你总算醒了。先喝口水好不好?”说着从床边案头取来水杯,慢慢一口口喂叶疏襄喝下。
天儿在一旁瞪着圆眼“坏樱儿,怎么我生病你从来不喂我喝水?”
樱儿白他一眼“你那些又不是病,是练功受的伤!爷爷说过的,病可以治,伤是活该,就不用治啦,那我当然不用喂你喝水了。”
叶疏襄一听,急转向樱儿问道:“樱儿,和姐姐一同来的那个大叔呢?爷爷有没有为他医治?”
樱儿乖巧道:“疏儿姐姐别急,那个叔叔现在正躺在爷爷的药室里呢!爷爷一定不会让他死的。不过,不过”不过了半天,却偷眼打量叶疏襄,仿佛有所顾虑。
天儿在一旁不耐烦接口:“不过,爷爷不喜欢见别人,所以,疏儿姐姐现在不能去看他啦。那个坏蛋叔叔内伤加外伤,现在连动都不能动,只剩一口气啦!”
“什么?”叶疏襄心里一惊。
樱儿咬唇睬天儿一脚,对叶疏襄道:“疏儿姐姐,你别听天儿胡说。他是见不得武功比他高的人啦!”
天儿小脸一皱,哼了一声:“他武功高有什么稀奇的,等我长大了,肯定比他还要高!”又道:“疏儿姐姐,你好好休息,这屋子在爷爷布的锁神阵里,山下那群坏蛋是进不来的。你早点好起来哦,我要和你一起去找他们报仇!”
“好”叶疏襄原本是全身脱力后昏迷,适才强自清醒一会已是勉强,现在听得霍霆矶安然,一下子倦意难支,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感觉精神清朗,已经好了很多。看窗外天色,日影西沉,竟然又睡了一日。
起身下床,叶疏襄突地低呼一声,只见旁边增设了一副竹榻,榻上沉睡不动的男子,正是自己心中牵挂的霍霆矶。
他好了吗?站起身上前探视,谁知脚下虚浮无力,才行了两步双膝一软,整个人扑到了霍霆矶榻上。
霍霆矶胸前被压,低低痛哼一声,睁眼看向叶疏襄。
脸上一红,叶疏襄急忙撑起身子,心下懊恼。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竟然还笨手笨脚地弄痛他!轻轻问:“你,好些了吗?”
霍霆矶双唇一动,音若游丝:“放心,死不了。”
叶疏襄倚在他床榻旁,见他能够开口,掩不住欣喜笑道:“霍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脸上笑意盈然,长眉秀目说不出的温文清雅。霍霆矶身体不能动弹,精神也甚是衰弱,眼光却停在叶疏襄脸上目不转睛。两人自那夜折柳湖边同生共死后,情意已生,如此脱险后安然相处,都觉得恍若隔世。
“你就是我的福星、救星。”霍霆矶忽然低低说道。
话音实在暗哑,叶疏襄一时听不清楚,只是任他凝视,也不觉羞涩。心中感到温馨欢喜,恨不得就这样子相看到老。但霍霆矶终究是伤重后精神不济,只醒来一刻,又支持不住,闭上眼睛睡去。
任凭是谁受了那么重的内伤外伤都不可能马上就精神十足,霍霆矶有这样半刻清醒神色,已是内功浑厚,医治得当的结果了。
看着霍霆矶沉沉睡去,叶疏襄站起身,缓缓向门口走去。没有那两个小娃娃在一旁吵闹,反而觉得奇怪,以天儿的性子,怎么会不过来探看呢?莫不是那古怪爷爷不让他们来吗?
竹屋外,山石巍峨杂乱,巨木参天,说是锁神阵,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绕了一圈,怎么也看不见能下山的路罢了。
奇怪,怎么会就这一间屋子,原来天儿樱儿他们不住在这里吗?忽然想起天儿似乎说过,他们的爷爷不喜欢与外人相处,心下也就释然。
能够精通机关、阵法、医术,又能教出这样两个小孩子的,本来就不是平常人。世外高人,通常也就是孤僻的代名词。
想到这里,疏襄暗笑。若真是这样,那自己以前单独住在折柳居,不也是孤僻得很吗?只是,不见得怎样高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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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岁月,与世隔绝。
第三日上,霍霆矶已经能稍稍坐起。
叶疏襄助他换药,见到他背后纵横交错,数不清有多少大小伤口,不禁恻然。
这伤,显然是那日撞上湖岸时得来的。霍霆矶为了免于自己受伤,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啊!
手上轻轻换药,怕他疼痛,口中说话分散他注意“霍大人,你还记得吗?当日你为我上药,今天可换了我啦。只是,你的伤可比我重得多了。”
只要你无病无痛,我的伤再重,那也无防。霍霆矶暗自心道。
突然记起十五月圆夜,叶疏襄犯病需江焚越施功医治的情形,微微转身问:“叶姑娘,你先前可是中了那江焚越施的毒吗?”
轻轻摇首,叶疏襄手上不停,也不言语。
“为什么不说?”霍霆矶见她无言,心底反而警声大作。深知她性情冷静聪颖,面对再大危机都能淡然化解。但若是不说,那,就一定是难以解决的问题了。身躯微僵,霍霆矶追问“到底是什么毒?”语声已极其严厉。
见他因肌肉紧绷,伤口已近绽裂,叶疏襄只得低声道:“大人快些放松,小心伤口裂开。其实,疏襄身上的并不是毒,而是因我娘怀我时接触了琉璃热毒,自小从胎里带出来的炙伤,每月十五便要发作一次。”
“所以,叶大师传了江焚越内功,每月来为你医治?”
“是。”
“如若不治,又会如何?”
“全身高温,衰竭而亡。”
轻轻吐出结果,叶疏襄却并不觉太多的害怕担忧。
每月都有这样的火热煎熬,也自小受尽了这热毒的制约,她早已看得淡然。
霍霆矶顿时心情大震,身上诸处刺痛一下子再无感觉──
她为救自己脱险,显然已经触怒江焚越,与其决裂。
日后再想要江焚越施手相救,必定困难重重。
更何况,若要叶疏襄重回那折柳居,纵然能够得以活命,也不过是受更多的折磨,吃更多的苦头罢了!
这一切,全是为相救自己而起啊!无意之间,自己竟是害得她如此?
不顾自身伤口,转身拉过叶疏襄急问:“叶姑娘,除了这内功,便没有其他法子能够治你的伤了吗?”
叶疏襄摇了摇头“家父在世时,也只寻到了这样一个内功心法为我延续性命。但是距离下次发作,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略停一停“纵然有其他方法,仓促之间又到哪里去另寻良药呢?”
眼看他脸上神色激荡,双目怔忡,叶疏襄反而柔声安慰:“大人不必太过焦虑。疏襄命薄,怪不得他人的。况且,若我不想死,那江焚越定会为我医治,为了他的七眩阁,才舍不得让我死呢!现下,大人还是小心自己的伤,要快些好起来。”
语气轻松,心下却微酸。以前,未遇到霍霆矶时,自己心无牵挂,在折柳湖畔独居五年,并没什么特别难耐之处。但现在,此心已有所属,若再要她在湖边寂然作画渡过长日,她还能甘心安然吗?
见她故作淡然,霍霆矶心中更是刺痛。
一个月,一个月又怎么够呢?
如若不够,现在,还能将她拱手让与他人吗?
再过三天,便是与烈涛会合,彻查七眩阁之日。这一彻查,更是与江焚越及其身后势力正面对上了,事情将再无转机。
朝事固然重要,但事关眼前此生此世惟一心系的女子,又该如何处置!
默思良久,霍霆矶缓缓道:“叶姑娘,无论如何,霍某定要尽力习得那内功心法,为姑娘治疗!”
叶疏襄闻言感动。她知道,霍霆矶既然说出了这话,那必定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会去尽力完成的了。只是,要取得解药不难,要习得那疗伤内力,却非得让江焚越心甘情愿传授不可,其中艰难根本无法预计。
双目微微一热,叶疏襄柔声道:“霍大哥,从今日起,疏襄便要随在你身边了。这一个月中,无论能不能得救,疏襄也决计无怨无悔。不过,请你不要再叫我叶姑娘啦,你和我爹爹一样,叫我疏儿好不好?”
点点头,霍霆矶凝视叶疏襄清颜,低低唤道:“疏儿。”
山风宁静,树影安然。
两人四目相看,只觉彼此已是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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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眩阁之约,转眼间便要来到。
霍霆矶勉力打坐运功疗伤。短短数日要想痊愈是不可能,只盼有足够力量支持到下山。
叶疏襄见他专注运功也不打扰,只是按时换药送食。
“我已派烈涛调兵入西樵,明日便在七眩阁相会。”见她又到身边,霍霆矶忽然开口。
既然是要携她同行,那,有些事,就不如直说了。
“啊”的一声,叶疏襄低头微微怅然。
山上清净的日子只过了几天,她已快要忘记,霍霆矶是身负查案的重责而来西樵。也罢,本来,她就是想借这案子,来收回她的一切,抬首道:“霍大哥,那明日一早,疏襄便与大哥一同下山。”对为何调兵之事,却一字未提。不是不敢提,只是不愿提。
“原本,调兵入西樵,是要彻查七眩阁上下,看有无和丹凤相关的线索。”霍霆矶见她不应,索性自己挑明。
“霍大哥和疏襄说这些,是想明日暂时按兵不动,与江焚越谈判吗?恐怕,反而会为人所制呵!到时,对大哥可是大大不利。”叶疏襄见他神色坚定,双眉微蹙,心中快速计量。
“当然,这只是缓兵之计。”霍霆矶眼中赞许,与聪明女子谈话,真是省力许多。
“怎么个缓法呢?”
“我在想,擒贼先擒王。”
“王?在江焚越身后指使他杀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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