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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道:“夏姨娘是留不得了国公府了,念在文萱和元瑞的份上先关了柴房,几日后就送出府随官府罪奴们一起流放到朔州那苦寒之地,是生是死,以后再和赵家没有关系。今夜之事都给我封好了嘴巴,不可泄露出去一个字,失了国公府的颜面。”
众人诺诺的应声,却见赵文萱红着眼眸无比痛恨的瞪向赵文宛。
***
夏姨娘一身的伤,草草治了给关了柴房,连闹腾的劲儿都没了,也不知是有人刻意吩咐过的,还是墙倒众人推,总之下场好不凄凉。
阖府上下除了被瞒着的瑞哥儿也就赵文萱一个人去瞧了的,只是也仅限于瞧瞧了,有赵大老爷那句话在,赵文萱即便想求情也得掂量着,好不容易回来的又得搭进去……
叶氏经此一事也是元气大伤,在自己苑中休养,许是最后那一通发泄舒坦了,眉间的郁色散去不少,虽是忧伤,但和那日癔症发作时判若两人,恢复了往日气度。
柴房关的两日,只有咸菜馒头,生生把原本就纤细的夏姨娘熬瘦了一圈儿,腿上脸上缠着绑带,恹恹靠着墙角,赵文萱来时眸里才有光彩闪过,“萱儿,求了老夫人没有,不,去求你爹,你爹最爱听娘弹琴,那把琴……你去给我拿过来。”
隔着门板儿,只有一扇小窗子,窗棂上铸了铁杆子,让人连个胳膊都伸不出来,赵文萱看着使劲往那杆子中间想伸出手来却被磨地通红的手,黯了黯眸子,实在不想告诉她兰苑已经没了,那把琴也让父亲震怒之下砸碎了送去了伙房当了柴火,就像是抹去她生活过的痕迹,兰苑已经不是她的兰苑了。
夏姨娘似是察觉不对劲,直勾勾地盯着赵文萱瞧,声音冷了几分道,“我就不该指望你个没用的东西,瑞哥儿呢?”
赵文萱胸口一痛,闷声道,“瑞哥儿在祖母那,我……根本见不着,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原先她也想通过瑞哥儿能让事情有所转圜,奈何祖母那儿就像是知道似的严防死守,让她连边儿都摸不着。
“瑞哥儿……”夏姨娘喃喃,想到那个又软又乖巧的孩子,只是几日没见,她已经想得疯狂,往后……夏姨娘睁着通红双眼,手紧紧扒着铁栏,用力到泛起青白,“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的主意,她这是要逼我去死,赵文宛那个贱蹄子,都是她,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啊……瑞哥儿……”
约是被断了最后念想,还是瑞哥儿戳了心窝子,夏姨娘再绷不住全盘崩溃,抓着铁栏又哭又闹,一会儿赵文宛一会儿瑞哥儿,咒骂声不绝。
赵文萱上前安抚,却被她抓伤了手背,看着如此狼狈的娘亲赵文萱心里一阵无力荒凉,随后蔓延而起的是恨意。夏姨娘对赵文宛的咒骂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敲在了她心上,是了,若不是赵文宛,她们母女何至于会落得这下场。
夏姨娘闹得久了,失力昏了过去。几名孔武有力的护院从外头走了进来,打开了柴房上锁着的门,将夏姨娘扶了出来,作势就要走。
“你们要把我娘带去哪?”赵文萱急急拦下道。
其中一人行礼回道,“小的奉老夫人之命,送犯妇去朔州。”
赵文萱蓦地想起,老夫人最后的裁决,却未想过会这般快,惊讶之余满是惊慌地想要把人留下。
“四小姐,莫要让小的为难。”后者绷着一张严肃脸,毫无情绪起伏道,只抬了抬胳膊,露出肌肉虬实的一截胳膊,“伤着小姐就不好了。”
“你……”赵文萱气绝,可那人油盐不进,眼里只有任务,仍凭她打骂最后也就只有一句得罪,就把她拽到一侧,晾在了一旁,带着尚在昏迷中的夏姨娘匆匆走了。
赵文萱含着泪追到了门口,眼看着那一行人绝尘而去,终于忍不住扶着门框嘤嘤哭了起来,手腕上被那护院抓过的地方留下一圈红印,火辣辣的疼。有仆从路过,纷纷垂首避让,若实在避不过的弱弱唤了声四小姐,只是走过之后少不了一番挤眉弄眼,暗里潜藏的是同情还是嘲讽,只怕是后者居多了。
树倒猴孙散,夏姨娘被驱逐出府,她在府里更没了依靠,赵文萱抹了抹眼泪,不愿落了难看,可心里止不住的慌乱。
“嗳,我说大小姐如今真是转了性了,你瞧雪雁宝蝉得的那些赏,都快赶上小姐的了,看得我都眼红,想去湘竹苑当差了。”两名丫鬟寻了个偷懒地儿说悄悄话,其中一人如是说道,并未发现不远处失魂落魄走近了的赵文萱。
“当初是谁听说要选丫鬟去湘竹苑吓破了胆儿的,三小姐可是你自个儿选的跟着的,待下人又好,你有什么好不知足的!哪像我,夏姨娘一走,我都给发配到伙房了,一身的油烟味儿,难闻死了。”
“唉,没想到夏姨娘心计这么深,落这么个下场……三小姐!”那丫鬟后半句话还未出口就看到了芭蕉掩映下宛若修罗的赵文萱,两丫鬟着实吓破了胆儿,俱是一脸惨白。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私下编排主子的!”赵文萱无起伏的声音透着丝丝寒气,那双眼泛着微红,满是戾气。
“三小姐恕罪,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二人连连讨饶道,已经带上了哭腔。
赵文萱不为所动,然对话中提及的一人却是深深戳中了她的痛处,一脚甩开了扑上来恳求的丫鬟,二话没说带着满身煞气直奔着湘竹苑去了。
湘竹苑,黄花梨木雕海棠嵌大理石的桌案上,放着些点心吃食,一套白瓷浮纹的茶器颇有条理地摆放着,红泥小炉上煮着茶,袅袅茶香飘散于空气中,沁人心脾。
“这是你四叔带回来的云罗香,味儿清淡,却是回味无穷,文宛尝尝。”坐在桌子一侧的女子动作稳当地沏茶,对于茶道颇是精通,笑语晏晏道。
赵文宛不动神色地呷了口茶,眉目低垂,对于这个生母的手帕交心里别有思量。半晌,勾起一抹浅淡笑意道,“四婶婶泡茶的手艺真好,就连我这个不懂茶的都觉得厉害,只可惜文宛对茶一知半解,只觉得好喝,品不出别个了。”
冷氏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再看向赵文宛神色有一丝的恍惚,自言自语道,“泡茶泡得最好的是你娘,我还是跟她学的。”随后似是意识到什么,收了话头转而道,“反正都是用来喝的,好不好喝才是最重要的,这云罗香你收着罢。”
“那就多谢四婶婶了。”赵文宛收礼收得毫无压力道,随即附赠一枚灿烂笑容。
冷氏瞧了她良久,才喃喃道,“你……和你娘真的很不一样。”
赵文宛想到众人口中温婉可人的母亲,再一联系‘恶名’在外的自己,摸不准她是贬是夸,只端着茶杯装深沉。
门外突然响起的叫嚣声打破了二人间陡然的沉默,赵文萱不顾丫鬟阻拦冲了进来,看着还有闲情逸致喝茶的赵文宛更是双目冒火,也没看清她身旁之人径直拂了桌上的茶器,碎裂声接连响起,散了一地。
“赵文宛,你卑鄙无耻,用幻药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娘,你做的肮脏事儿未必少了,你害的人也多了去了,我娘命运不济,栽在你的手里,可还有我在,我赵文萱发誓一定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赵文宛早在她动手前退后了一步,未沾着半点狼狈,此刻看着被宝蝉雪雁拦着大放厥词的赵文萱,眉梢一挑,一步上前快手扇了过去,在赵文萱被打懵时,冷眼与她对视,愣是在气势上把人压下去了一筹。
“这就是你这些年习得的教养风度,与街上那些撒泼的市井妇人有何两样,夏姨娘的事我不过还原了事实,若她当年没做,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你……”赵文萱仍想骂,被赵文宛眼神一扫,噎在了喉咙。
赵文宛嘴角勾着抹似笑非笑,盯了她良久后悠悠道,“亦或是你今儿来是为出口自己恶气,帮不了你娘翻身,却想在我这儿找不痛快,你是觉着我……好欺负来着?”
赵文萱面上闪过一分被说中的恼怒,被赵文宛逼问的有些下不了台,正涨红着脸憋不出半句时,听到一道柔弱声音替自己解围道,“夏姨娘方才被送走,萱妹妹也是一时冲动才冒犯了姐姐,望姐姐念在妹妹刚失了娘亲的面儿上原谅她的冲撞罢。”
赵文熙立在二人之间,充当起和事佬。赵文宛的视线掠过不再吭声的赵文萱,淡淡一笑,顺着她的话头道,“妹妹说得对,文萱一时情急我岂有揪着不放之理,只是有些伤心罢,我与妹妹感情深厚多年,在她心中竟是这般不堪。”
“你少假惺惺了。”赵文萱闻言气愤道。
赵文宛摆出一副你瞧的姿态,令冷氏不赞同地看向了赵文萱,赵文熙亦是拧眉凑近了几分轻言了一句,就看到赵文萱神色纠结,半晌堪堪认了错。
瞧着这一地狼藉的,赵文宛似是心疼地皱了皱眉,并不急着给回应。赵文萱见状又欲发作,被赵文熙轻轻扯了袖子,只得咬牙切齿道,“稍后,自会赔一套新的给姐姐。”
赵文宛闻言才露出一满意笑容,以气死人不偿命地和善语气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打小跟着我,我也念着情分呢,今儿这事就当没发生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