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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不用啥时候用。”这么多天来神色如常的母亲突然垂下了头。
我坐在一旁,看着透过绿色塑料门帘灌入的黯淡阳光,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爷爷住院时陆永平就来过,和张凤棠一起,屁股没暖热就走了,那晚来送信封是一个人,完了母亲说:“谢谢哥。”
陆永平说见外,又扭头拍拍我肩膀:“没过不去的坎儿,小林。”陆永平前脚刚走,奶奶就进了门,问:“送钱来了?”
母亲点点头。奶奶就坐下,幽幽道:“说来也怪哈,和平刚出事儿那会儿急用钱,西水屯家就借了两千对不对?后来突然就拿了三四万,这下又是一万五,你说他家是不是开银行的?”
从未感到过一个暑假竟如此漫长。曾经魅力无穷的钓鱼摸蟹几乎在一夜之间被所有人抛弃。
每天中午我都要偷偷到村头水塘里游泳,几十号人下饺子一样扑腾来扑腾去,呼声震天。游累了我们就躺在桥头晒太阳,抽烟,讲黄色笑话。
暖洋洋的风拂动一茬茬刚刚冒头或正在迅猛生长的阴毛,惊得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步履匆匆。有次房后老赵家的媳妇正好经过,我赶忙跃入水中。
她趴到桥头朝下面喊:“林林你就浪吧,回家告儿你妈去!”水里的一锅呆逼傻屌们轰然大笑,叫嚣着:“有种你下来告!”我却已蹲在桥洞里,半天不敢出来。
偶尔会有人喊我打球,要么在电话里,要么远远站在胡同口,从没人敢贸然步入张老师的势力范围。
学校组织老师们旅游,母亲也推辞了,虽然不过区区几千块钱。陆永平来过家里几次,每次都借口送什么东西,一双小眼骨溜溜地转,而每次我都“不解风情”地赖着不走,有时甚至会主动和他聊天,并不失时机地冷嘲热讽一番。
母亲只是平淡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备课或者看书,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和她无关。8月中旬的一天王伟超来找我,不是站在胡同口。
而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当时他已发育得相当成熟,比我高了一头,更难得的是超然于绝大多数同龄人,他已能够平静而娴熟地应对张老师了。
王伟超在我房间里来来回回转了七八圈,问我最近在忙什么。我说写作业啊,他一通屄屌屄屌的,给我递来一根烟,我指了指隔壁,他说你个软蛋,后来他饶有兴趣地摆弄起我床头的录音机。
换了十来盘磁带后,他说:“都什么屄屌玩意儿,下回给你带几盘好听的。”临走他貌似不经意地提起邴婕,说她想爬山,问我对附近的土坡熟不熟。我愣了愣,说去过几次,他嘿的一声:“那好,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清晨六点多王伟超来喊我。到了村西桥头就见着了邴婕,黄t恤,七分裤,白球鞋,马尾乌黑油亮。同行还有个女的,印象中见过几次,圆脸圆眼,带点婴儿肥,她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严林你可算来了!把人等死了!”说着捣了捣身边的邴婕。
邴婕笑骂着施以回礼,红着脸说:“一会儿天就热了。”王伟超怪笑两声,也不说话。一路上凉风习习,草飞虫鸣,无边绿野低吟着窜入眼帘,那时路两道的参天大树还在,幽暗深邃的沿河树林还未伐戮殆尽,河面偶尔掠过几只翠鸟,灌丛间不时惊飞起群群野鸭。同行女孩频频尖叫,邴婕只是微笑着,偶尔附和几句。
王伟超笑话不断,我却笑不出来,只觉心里升腾起一股甜蜜,浓得化不开。不到十点我们就登上了山顶。
在树阴下歇了会儿,望着远处一排排整齐划割如鸽笼般的房子,他们都感慨万分。我也应景地唏嘘了几声。王伟超甚至即兴赋诗一首,引得大家前仰后合,后来我们摘了些酸枣和柿子。
就下了山,在村西头饭店,我请大家吃了碗面,虽然带了些干粮,每个人还是饿得要死。我和王伟超还各来了一瓶啤酒。
直至分手,邴婕才跟我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谢谢你严林。”就是此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邴婕身后急驶而过,汗津津的心瞬间凝固下来。我回到家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院门大开,却没有人。扎好车,我四下看了看,一切如常。我走到客厅,甚至溜进父母卧室,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时母亲回来了,她叫了声林林,我赶忙在客厅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