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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多将才忠臣,亦多情种。
宁山的长子自不必多说,不但是天生将才,相貌堂堂,精通兵法之道,就连宁山自己,都常常夸赞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言道再过十年,他的长子必然比他还要厉害。
可惜就是这般好的将才,却是个天生喜欢男人的。而且他喜欢男人就罢了,长安城中也有不少人喜欢男人,然后照样娶妻纳妾生子,样样都不耽误的。但宁山的长子不一样,他喜欢的是一个男人,并且只喜欢那一个男人。为着那个男人,他可以生平头一次违抗父亲,可以拒绝任何女色男色,可以为此断子绝孙,却独独不肯放弃那个他喜欢的男人。
宁山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结果宁家老大任打任罚任错,唯独不肯改。宁山叹息一声,末了也只得认了。
宁家老大如此,宁山管教宁家老二宁君远时,不免就更严格了几分。结果他管教太过,宁君远在行军布阵领兵打仗上,肯对宁山言听计从,但是在喜欢的人身上……宁君远直接喜欢上了女扮男装来到军营的前山西知府千金岳姑娘,并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宁君远后悔不已,宁山亦恨次子糊涂。可是就算是如此,宁君远再后悔,喜欢那位岳姑娘也是真的。虽然宁山塞给宁君远的妾室通房,宁君远招收不误,但是宁山清楚,他这个二儿子,美人照收,却不肯做事!根本不肯碰那些美人!
宁山再恼再恨,再用繁重的军务逼迫宁君远,再给宁君远塞一堆的女人,宁君远一个都不肯碰,他也不能逼着宁君远去行周公之礼。
因此对宁山这个父亲来说,从次子那里得到孙子的希望也没了。
先前他就不敢太过逼迫宁君远,现下宁君远一条小腿没了,将来只能日日坐在臃肿繁重的木质轮椅上,身边还要跟着侍从推车;原本俊朗的的宁二郎,如今成了罗刹宁二。宁山不知宁君远心中如何做想,但宁山身为父亲,却是太过担心宁君远因此而颓废下去,根本不敢拿子嗣一事再逼他。
宁山年纪大了,前几年见长子、次子不肯在女色上用心,自己也想着宝刀未老,或许能再得个小儿子,也省的长子、次子将来无人送终。结果数月过去没有结果,他找来军医问,才知晓自己一来是年纪太大,二来是当兵数年,受过的明伤暗伤太多,身体底子被伤着了,几乎不可能再有子嗣。宁山这才作罢。
靠不了长子、次子,靠不了自己,宁山只得把希望放在在长安城里当质子的宁君迟和宁君榆身上。
宁君榆先前年纪小,他便盯着宁君迟,信一封一封的去,也不见宁君迟答应甚么。等到宁君迟年纪大了,才终于给他传来一句话——他根本没法子碰女人。
宁山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末了也只得等着宁君榆长大。
宁山原以为,就这么盯着好了,宁君榆总能给他生出个孙子来。宁君远再过几年,说不得也能彻底忘了拿岳姑娘,让他多抱几个孙子。却没想到,世事多变,突厥突袭,宁君远一力杀了突厥二王子,活捉突厥大王子,可是宁君远自己,也在这场战争里,失去了一条小腿。
无论如何,宁家传承不能丢。宁家世代守卫边境,保家卫国的忠心不能丢。
宁山头发一夜全白,清醒之后,立时写了信。宁君远已然不可能再上战场,那么,接下来,接任他的人,只能是宁君迟或宁君榆。
宁家男人是天生的将才。宁山知晓宁君迟也好,宁君榆也罢,心中其实都是向往战场的。只是宁家后代传承也延续,宁家在长安城里也不能没有“人质”。是以他才会写了那封信,加急送到天元帝手中。
好歹,让宁家下一代能够出生;好歹,留下一个完好无损的儿子在长安城罢。
长安城。
天元帝将手中的信看完,神色很是复杂。
宁家世代忠心。忠的与其说是明主,倒不如说是百姓。
宁山自六岁起,就开始半年在长安,半年在军营的生活。直到十六岁,宁山长兄、次兄接连死在战场上,他娶妻生了长子,才开始常驻军营。
宁山是十六岁前,在长安的半年里,宁山就作为当时的皇子的骑射和武术陪练,天元帝对他极其熟悉,知晓宁山骨子里和宁家先祖一样,都是誓要保家卫国之人。这样的人,哪怕有私心,他的私心,也不会越过百姓的利益。因此等天元帝继位之后,才敢放心大胆的用宁山。
如今宁山四子,长子已然在战场去世,次子在战场上残疾,宁山自己在战场带兵打仗数年,亦是积了一身的“小病”,如今宁山所求,只是让三子或四子成亲生子,然后留下儿子之后,再往战场上,继续守卫大棠边境。如此请求,天元帝岂会不准?
可是,天元帝犹豫的却是,宁山所求并非大事。但是,皇后宁氏的性命呢?
宁氏换子在先,苛待并数次欲杀皇嗣再后。期间还发生了馨妃难产,险些丧命等等事端。如此种种,宁氏如何不该赴死?
可是,宁氏偏偏是世代忠良的武将宁家的女儿。
偏偏宁家如今,又损失了一个大好儿郎的前程。
饶是天元帝素日里常常心怀天下,不时地会舍弃一些人的利益。此刻却也狠不下心肠,让宁氏即刻赴死。
宁山祖父一辈,只一个叔祖是死在长安城中,因病而死,宁山祖父、其余叔祖,皆是死在战场之上;再到宁山父亲一辈,更是全都在战场上没了性命;宁山的长兄、次兄和幼弟,亦是在战场上牺牲。
如今宁山长子已亡,次子残疾,天元帝如何能让宁山的女儿,死在他的宫里?
天元帝深深叹息一声,终是将捷报和信放下,道:“徐有为?”
紫宸殿如何,棠落瑾自是不知。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皇后因胎儿过大难产,仍旧没有把孩子生出来。
棠落瑾面无表情的坐着,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小香囊。
这个时候皇后生产时间已经很长了,产婆无法,只得让太医前去隔着帘子诊脉,看是否要开出一副催产药来。
此刻坐在清宁宫正殿里的,地位最高的就是太子。因此太医为皇后诊过脉,就来报告太子。
“皇后娘娘此胎过大,原也不是甚么大事。毕竟,皇后娘娘之前已经生过五胎,这次孩子有些大,虽然相对难生,但对皇后娘娘这样生过五个孩子的妇人来说,按理说也不会难产。只是。”老太医摸着胡须道,“只是皇后娘娘如今神思不属,仿佛是刚刚受了惊吓。再有之前娘娘喝的滑胎药,对娘娘也不是半点影响也无,所以才会……”
棠落瑾耐着性子听完老太医的话,才问:“那当如何?”
老太医道:“应当下烈性催产药。否则孩子在母体里憋闷太久,恐生不出来,或生出来后……”老太医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这样一来,这药对小殿下无妨碍,但恐对母体身子有损。”
一众妃嫔都在静静听着,暗地里却想着太子年纪小,恐不知这生孩子的难关究竟有多难,最好是太子不要做主,她们也不要为这件事情做主,而是让人跑去报给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将时间越拖越久,最好干脆一尸两命好了。
馨妃则是一直看着棠落瑾。
她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能这样的正大光明的看着棠落瑾。可是那老太医说的话太过严重,饶是馨妃这样心思简单的,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好处理的地方。
——要么就让棠落瑾自己做主,熬制了催产药,让皇后顺利生下孩子,但皇后自己的身体有碍;要么则是去把消息报给太皇太后他们,但是这一来一回,只怕等小太监赶回来,皇后母子就等不得了。
馨妃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就听棠落瑾先她一步开口了。
棠落瑾不意还不用他动手,皇后就遇此大难,稍稍一顿,道:“那么就有劳太医,亲自为母后熬制催产药。”
老太医深深一拜:“老臣遵殿下旨。”
虽然这样一来,皇后肚子里那一个就能保住了,可是周遭的妃嫔却也忍不住拿帕子遮住唇角的笑——瞧,这种情形下,太子怎么选择都是错。虽然没能拖延死皇后母子两个,但是太子如此一来,就成了害皇后身体受损的“直接凶手”,只怕皇后醒来后,会更不待见他。
棠落瑾只面无表情,看也不看那些妃嫔,转过头,就让小太监分别将此事去告诉太皇太后、太后和天元帝。
老太医很快把催产药熬制好了。
五公主原本就等在一旁,双手微微发抖。见老太医的药熬好了,使劲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让双手不再发抖,才微微笑着上前道:“大人把药给本宫好了。本宫亲自去端给母后。”
老太医在宫中多年,自然知晓这五公主比太子还得皇后宠爱信任,闻言也不怀疑,就把药端给了五公主。
五公主带着夏荷,神色微微紧张的往产房走去。
五公主原是打算亲自把药断进产房的,奈何夏荷劝道:“皇后这会子正疑心您呢,您端的药,皇后怕是宁死都不肯喝的。公主不如先把东西下了进去,然后……奴婢再把药端进去。必不会令人起疑心。”
五公主顿了顿,才道:“也好。药呢?”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夏荷就把药端去了产房。
只是在产房门口被宫人拦了下来。
夏荷着急,道:“姐姐不识得我了?我原是五公主身边的,现下就在皇后身边伺候着。我给娘娘熬的药,娘娘有甚不放心的?”
那宫人是天元帝派来的,闻言道:“我记得你。娘娘不是让你在五公主身边伺候?那你便去好好守着五公主罢。这药,我端进去就好。”
那宫人却是转身关了门,进了产房的耳房里,亲自试了药,试药之后,微微惊讶,然后就把汤药原封不动的端到了产房,喂给了皇后。
只是这药只喂了一半。
皇后知晓这是让她能快些生下孩子的,大汗淋漓道:“不是还有么?”
宫人道:“这些就足够了。”足够让皇后腹中孩子出生,足够保住皇后性命,也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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