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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难道以前我听说的事情是真的?”
“你听说什么了?也说来给我听听啊!”
一时间,窃窃私语不绝于耳,百姓对于这种八卦其实比哪个谋朝篡位了还要感兴趣,更何况这还是关于前任皇帝和太后,以及皇帝身边的俊俏将军,更别提有多热情了。
刘凌吩咐的侍卫抽下腰带要捆住方孝庭的嘴,而他还怒吼般继续叫着:“你们以为三皇子像高祖,高祖之母本是萧家人,高祖长得并不像刘氏子孙!三皇子哪里像是高祖,根本是像萧……啊!”
他被侍卫一巴掌打的往后仰倒,口中的牙齿顿时落了几颗。那几个侍卫也是狠手,用腰带从他的唇齿之间勒过去,将他的舌头捆的抵住他的牙齿,口水直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可该讲出去的话,也讲得差不多了。
方孝庭被几个侍卫强行压倒在地,连骨头都被这种粗鲁的动作弄的断了几根,可他俯在地上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不是害怕,而是在放肆的笑。
你们有没有听到我的呼喊!
虽然牺牲了我,但是……
不远处的阁楼上。
“父亲,父亲……”
方嘉抓着方顺德的手,身子害怕的直颤抖。
“您……您为何在笑?”
是气疯了吗?
“你没听见吗?”
方顺德微微侧着脑袋。
“什么?”
“我在笑,父亲果然是深谋远虑,难怪他执意不离开京中,却要我们都想法子转移出去……”
方顺德的眼睛里露出狂热的神采。
“他什么都想到了!他什么都算到了!他本就活不了几年了,唯有如此一搏……”
“父亲,您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方嘉的心跳越来越快,快的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我在想,我们起事的理由……”
方顺德摸了摸下巴。
“不如就以‘还复正道’吧。”
***
一场三司会审,最终以闹剧收场,方孝庭被判了斩立决,不必等到秋后处决,等到春祭一过,就要问斩。
除了方孝庭,方家的三族皆被诛连,原本盛怒之下的皇帝还准备赐深宫里的方淑妃三尺白绫的,结果白绫还未赐下,倒先传来了消息……
方淑妃吞金自杀,梗咽而死。
这位淑妃娘娘在后宫里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谁也不知道她想什么,也没有人关心她要什么。
她从不争宠,皇后在时,她虽家世不弱,又是四妃之一,却甘奉皇后为首;后来袁贵妃得势,她也逆来顺受的闭门不出,每日里吃斋念佛,将自己过的像是个心如死水的尼姑。
她无疑是个悲剧,可至少她还有个儿子,有个盼头。
如今方家满门抄斩,剩下的“余孽”皆是受到官府通缉之人,她的儿子远走秦州,她的丈夫视她为仇人……
几乎不必怎么细想,宫中每个人都能编出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无非就是“深宫闺怨”那一套。
只有方淑妃近身伺候之人才知道,她吞金而亡时,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也许对她来说,听到儿子被放弃,家人被诛灭,反倒是一种解脱吧。
她没有选择生的权利,但还是有了一回选择死的权利。
但朝中的乱局还远远没有结束,随着方孝庭在公审时吼叫的那一嗓子,许多事情也渐渐浮出水面。
就像是宗族们商量好的一般,一群宗亲希望请出先帝当年的《起居录》,查阅当年皇后受孕的日期、地点、何人伺候,还希望找到当年宗正寺为刘未上的谱牒。
先楚的遗风使得巫乩之术十分盛行,所带来的遗留之一便是人们十分小心的保护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即使是寻常人家,孩子出生之后父母也要把生辰八字锁在命盒里,过的生辰不是提早一天,便是晚上一天,只有到了要成婚之前,双方父母会拿着命盒去给专门合八字的人去合一合。
皇帝的生辰八字更是如此,这几乎是没人知道的秘密。巫蛊之祸几代皇帝都十分重视,除了宗正寺的寺卿,以及记录着皇子出生的谱牒,几乎没有人知道皇帝的生辰是几何。
这些宗族的想法自然也很简单,如果皇帝名不正言不顺,先帝的兄弟们虽然不在了,但往上数,刘氏的宗亲还是有不少的,恵帝也还有兄弟,恵帝的血脉也是刘家人,如果刘未并非刘氏皇族,便可以在宗族之中寻一子嗣继承皇位。
他们当然惧怕皇帝的权利和手中的兵马,可面对着皇位的诱惑,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挡住它的迷人魅力。
更何况这只是十分合理的诉求,如果皇帝的身份没有什么问题,只要请出《起居录》和谱牒,一看便知。
刘未揣了这么多年的心结,竟然大众广庭之下,在他最不希望的时刻,用一种如此不堪的方式被揭了出来!
听闻宗族入宫是为了什么的那一刻,刘未只觉得四肢麻木,舌根一紧,根本没办法站住,还是薛棣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搀住。
“你,你给我滚!”
刘未看到薛棣的脸,猛然想起薛家当年为什么突然改换门庭,心中一口郁气无法驱散,对着薛棣恶狠狠地一推。
“是,只是陛下……”
薛棣被推开后,还好脾气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愿刺激他。
“您……”
说话好像有些大舌头?
“滚!”
“……是!”
薛棣大概能猜到皇帝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出了殿外,倚靠着宫栏定定的出神。
方孝庭喊得那些事情,他其实小时候就知道了。
他被家人抱出去送给故交时,父亲在他的衣包里塞了一封信,大致写了薛家改拥藩王为帝的原因,其实从内心里,他觉得家里人有些迂腐,明明已经有了从龙之功,只要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恐怕薛家的声望日后便会到无人能及的地步。
但长大之后,他便知道,如果父兄和祖辈是这样投机之人,那薛家就不会是这个清流的薛家,也不会是这个让世人敬重的薛家。
他改变不了什么,他不过是一个“遗孤”。
他走到这里,其实也还怀着几分探究真相的意思,他想知道薛家满门的坚持,是不是一种无畏的庸人自扰,还是坚持的真有价值。
可现在离真相已经一步之遥了,他却又不愿意再探寻什么真相了。
这个国家千疮百孔,皇帝独立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容易。坐在那个位子上的,到底是姓刘还是姓萧,其实对百姓来说毫无不同。
虽然施展抱负的时机看起来还遥遥无期,可薛棣希望自己登上的舞台,不是一片破烂不堪的废墟。
薛棣站在紫宸殿的角落里,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由于他的手腕和肩部都疲劳成疾,在他被皇帝赶出来后,也没有人特意去召他做些什么。
然而没过一会儿,薛棣看到紫宸殿走出了一个内侍,其人眼神阴骘,表情冷肃,正是皇帝身边的心腹,专门负责传达一些见不得人的命令。
薛棣心中一个咯噔,心跳的无比迅速,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迫使着他小心翼翼地尾随着这个心腹,看着他去见了一支金甲卫的首领,而后领着这群金甲卫……
等等?
这群金甲卫是去冷宫?
“坏了!”
薛棣一跺脚,掉头就往紫宸殿的小书房里跑。
大部分时候,刘凌都在那里替皇帝分类公文,分发内城各衙门。
此时刘凌眼睛酸涩,正在不停地搓揉,见到薛棣像是见了鬼一样扑进书房,倒被他吓的站了起来。
“怎么了?是父皇身体不适吗?”
刘凌道。
“不是!殿下,快去冷宫!陛下派了一支人马去冷宫了!”
他把刘凌拉出门外,向着冷宫的方向一推!
“快去救人!”
***
太常寺。
“你说的话,可有证据?”
太常寺卿寒着脸,眼神肃然地问着面前的陈太医。
陈太医捧出那本《仙家药集》,翻到《八物方》那一页,送呈太常寺卿看。
“这本书曾经被李明东借阅过,借阅过之后不久,太医院里有好几位太医见他询问过别人肉芝是什么,还曾向御药局一位药官打听过云母。除此之外,李明东配药那天,下官进去过药室,药室内残留的气氛,定然是八物方的炮制方法无疑!”
太医院归太常寺管辖,医官任免文书、考核结果、医案的重审,一律都从太常寺中进出,所以一旦太医院中有用药不慎的情况,陈太医自然是向太常寺卿禀报。
至于为什么不向太医令这个名正言顺的长官禀报,一来陈太医发觉孟顺之有点由着李明东的意思,怕是李明东捏了他什么把柄,二是怕孟顺之其实也是皇帝的人,参与了此事,如果报了上去,便是“打草惊蛇”。
但凡皇帝被“蒙蔽”,直接和皇帝直谏便是自寻死路,只有借助外力,将皇帝身边的“奸险小人”铲除,才能以畅君听。
除此之外,陈太医也有些私心。在太医院中,除了孟顺之之外,他资历最老,如果孟顺之有了什么不对,他便是当仁不让的太医令人选。但孟顺之的医术确实超出他不少,又是两朝的老人,很难自己出什么差错。
但如果他治下不严,用人不慎,太医令的官帽就要被摘掉了。
太常寺卿翻了翻那本《八物方》,被开头的功效吓了一跳。
“什么叫为升仙之人料理俗事而设?”
陈太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道家之人,临死之前都有预感,很多道门的魁首甚至能推算出自己还有几天阳寿将尽。这药便是道门鬼才葛元子创出来的,可让身体极度虚弱之人如同常人,也可以让将死之人一直维持回光返照的身体,用以交代后事……”
太常寺卿手中一抖,那本医术啪嗒落地。
“什,什么?你说陛下他快要……”
“不不不!”陈太医吓得连连摆手,“此药即使是普通人用也无什么大害,只是不能长期服用。依下官看,陛下只是拿这种药提神罢了。只是这样的药用的时间长了,会有极为可怕的后果。须知一个人的精气神是有限的……”
陈太医正准备以医礼的角度长篇大论,最烦躁太医院这点的太常寺卿连忙伸手打住:“好好好,你别说这么多,你的意思是,李明东给陛下长期服用这种药,对陛下有大害,是不是?”
“正是如此!”
陈太医赶紧点头。
“本官明白了,你这本书留下,等明日其他同僚都来坐班了,本官再和他们商议下该如何处置那李明东。”
太常寺卿拍了拍陈太医的肩膀。
“此事你做的很好,只是这李明东恐怕是受了陛下的命令才配置此药,若让陛下知道是你举报的此事,恐怕你会有大祸。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本官暂时不能告诉别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也不要乱说。等那我等清君侧之后,必定会为你论功行赏!”
他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表情。
陈太医跑这一趟,原本就只是为了踩下李明东。得了这个保证已经是极为满意,自然是千承诺万肯定,满脸笑意地离开了太常寺。
待陈太医一走,太常寺卿从地上捡起那本医书,在手中拍了拍,若有所思。
“来人!”
“在!”
“去请宗正寺卿吕大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