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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伪风流~大侠我最爱之三
突如其来的重物落地声响,让正在井边洗衣服的小姑娘抬起头来,讶异的回身四处张望。
过了一会,她听到纷沓的脚步声,以及凄惨的哀号。
“老天爷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救命啊!救命啊!”那是邻居张老爹的声音。
张老爹一家食指浩繁,单靠几分薄田实在难以为生,就在他们坐困愁城之际,听说不远处有间秋剑山庄要找奴才,要的是签终身卖身契的那种,也就是进了山庄之后,就改了他们的姓,这辈子都无法回家认祖归宗了。
张老爹的大儿子今年十岁,恰好符合他们的年纪要求,于是张老爹思索再三,带着儿子张阿狗去应征了。
据说那秋剑山庄要求甚严,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签了这卖身契,还得身体健康,无病无痛,长相端正的才行。
张老爹的儿子被选上了,今晚他整理行囊后,就要成为秋家的奴才了,也就是说,今日是他跟家人最后一天的相聚。
她放下手上未洗完的衣服,湿手在裤子上抹了抹,快步跑去落地声的来源处,那儿,已经围了几个邻居,每个都脸色苍白,眼神惊慌,神色写着难以置信,目光均是落在地上某一处。
娇小的她自人群的空隙钻了进去,一看到那惨绝的光景,整个人傻愣在当场,脑袋一片空白。
那在地上躺着的,不正是已签了卖身契,明儿个就要上秋剑山庄上工的张阿狗吗?
他人就躺在血泊当中,微张的嘴正不断的涌出血来。
“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啊!”泪流满面的张老爹,目光不断在围观的邻人脸上来回。
“若是舒大夫在就好了。”有人难过的说了这句话。
闻言,她的胸口又是一窒。
他们口中说到的“舒大夫”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
一年前,他们一家人上山采药时,不幸遇到贼人,父母均被杀了,她因个子矮小,躲在高度可及大人大腿的草丛内未被发现,而救了一命。
这附近几个村落没有医者,很多人生病或受伤都是靠土法救治,也因此死了不少人,他们一家人在三年前搬过来,成了这一带唯一的大夫。
她的父亲仁心仁术,村人付不出医治的钱来也不催逼,故常常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但夫妇俩不以为意,反而对于能够救治村人而感到欣喜。
“你救救他!”张老爹发现她了,急急跪行而来,染血的手握上她的“求求你救救他!”
她摇头,绝望的摇头。
“你是大夫的女儿,你行的,你一定救得了他的!”张老爹希冀的目光盯在她的脸上。
她摇得更用力,泪水滂沱。
“你不行?”
她十分愧疚的点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张老爹号哭,其它的张家人亦哭成一团。
她无能为力。
她恨透自己的无能为力!
就好像贼人砍杀父母时,她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全身颤抖的躲在草丛内,脑中完全一片空白。
“爹”张阿狗虚弱的手自怀中拿出一颗石榴“给你”“你为什么要爬上去摘石榴啊?”张老爹颤抖着握着儿子的手,不解的哭问。
“孩儿将无法再尽孝道,爹喜欢石榴故摘给爹吃”
“你这傻孩子!你”张老爹悲痛得再也说不下去。
一旁的邻人瞧着莫不流泪。
“爹娘要保重”张阿狗身子突然一阵强烈的抽搐,整个人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阿狗!阿狗!”张家人围在张阿狗的遗体旁,痛哭失声。
她默默走回井边,舀了桶水过来,跪在张阿狗身边,哭着替他清洗脸上的血迹。
张老爹抬起红肿的眼,拿走她手上的布巾,小心翼翼的替已经过世的儿子擦脸。
她依然跪坐在原处,小手轻轻握住张阿狗的。
他的手还温热着,一点都感觉不出来这具身体已经死亡,就好像她父母刚死的时候,身体也都是热的,她难以置信为什么他们再也不响应她了,不断的摇晃他们的身子,嘶声厉吼。可现在的她晓得,张阿狗已经过去了。
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张家屋子内,每一张脸都哀愁。
张阿狗死了,不是只有死了一个儿子而已,他跟秋剑山庄签了卖身契,拿了订金,而这些订金在他们回家途中,就因跑去买了一套张阿狗明天要穿的衣服,还有一些粮食跟生活用品,已经半个子儿都不剩了。
现在,人死了,这卖身契无效了,那订金,他们要去哪找钱来还?
愁上加愁,每个人面色都如槁木死灰。
她走了进来,轻敲了下门板。
屋中的人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去,谁也无精神搭理。
她走来张老爹面前,那自父母过世之后,非必要不张口的小嘴轻声说道“我替他去。”
张老爹纳闷的抬头。
“阿狗的卖身契。”
张老爹讶然“可是你是个姑娘,人家那儿没有要奴婢,而且我们也不能这样做,你是舒大夫的女儿,不是我的孩子啊。”
她摇摇头“我可以假扮阿狗。”
“你要假扮阿狗?”一旁的张大婶回过头来“可你是个姑娘啊。”
“我可以穿男装假扮成阿狗。”她再次强调“让我去!”
“你要女扮男装?”张老爹狐疑的问。
她点头。
所有身体检查,张阿狗都已经做过了,所以她不用担心她的真实身分会被揭穿。
“为什么?”张老爹不解。
她低眸不语。
为什么?
为的是报父母的仇。
她知道杀死父母的人的长相,带头者的下巴有条疤痕──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疤痕的模样、仇人的长相!但她一介女流,什么都不会,要不是因为父母平日医馆忙,使她训练起了做家事、烧饭煮菜、打扫洗衣的能力,说不定父母出事后,她也无法活下去了。
可除了一些生活技能,其它的,她全然不懂,就连张阿狗刚自树上摔下时,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处理,若是爹或娘任何一个在,一定知道怎么急救的!
为什么双亲俱在的时候她不多学一点?
她好恨!
恨自己在父母的庇荫之下,过着幸福的日子,还以为这种幸福日子会过一辈子,完全没想要学习,如今才会一无是处。
阿狗自秋剑山庄回来的时候,曾提到,那秋剑山庄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前庄主秋孟官曾是一届武林盟主,武功非常高强,而所有秋剑山庄的奴才都必须学武,若学得好,说不定可以成为武师,甚至成为秋剑镖局的镖师,到时还有额外的津俸可领。
她一听到学武两字,脑子立刻闪进了主意──若她会武功的话,就可以替父母报仇了!
于是她走来张阿狗面前,指着自己“我也要去。”
“你想去秋剑山庄卖身?”张阿狗问。
她点点头。
“可是你是女的,是要当奴婢。”
“我要学武。”
“奴婢不教武功的。”张阿狗说。
她愕然瞪大眼。
“武功只教给男的喔。”
她激动的握着他的手臂,水眸闪着疑问。
“我听他们是这样说的啊,就只有教男的武功,女的没教!”
她万念俱灰的松开手。
替父母报仇的机会,又消失了。
可现在,机会又来了,她愿意顶替张阿狗的身分去秋剑山庄卖身,这样一来,张家的问题可以解决,她还可以学武功替父母报仇,可谓一举两得。
“我们不能这么做。”张大婶说“你是舒大夫的女儿,我们啊呀”张大婶的上臂被狠狠的掐住,她讶异的望着眸色坚定的小姑娘。“你一定要去?”
她用力点头。
“可是若欺骗人家,会不会出事啊?”张大婶很是担忧。
“我会小心!”她非常肯定的说。
张老爹与张大婶面面相觑。
“不然,”张老爹想到他们目前的困境,挠了挠苦恼的头“就去试试吧。”
隔日一早,张老爹带着她来到秋剑山庄。
她虽小了张阿狗一岁,今年九岁,但这个年纪的女孩长得都比男孩高些,所以张阿狗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刚刚好。
张老爹心中忐忑,怕头上绑着男童扎髻的她会被识破身分;她的心中更是忐忑,怕无法如愿进入秋剑山庄,无法学成武功替父母报仇。
两人走进山庄的后门,此时来报到的人大概有十来个,均与她的年纪差不多。
负责管理奴仆的总管姓方,他身边有两个奴才,帮着确定契约的内容,以及发尾款。
他们跟着人群排队,过了一会,就轮到他们了。
“你们是?”对照契约的奴才问。
“张阿狗。”天气不热,但张老爹紧张的冒了一头一脸汗。
“张阿狗”奴才找出契约,交给一旁的方总管。
“你这儿子生得可真俊。”方总管微瞇着眼打量,凡见过的人他都有印象,不记得有个这么俊的男童。
“他长得像他娘。”张老爹抹抹脸。
“你没另找人顶替吧?”方总管一问,张老爹人都吓傻了。
“怎、怎么可能!”张老爹因为心虚而结巴。
“我是张阿狗。”她低声道。
方总管心想这当爹的慌里慌张,儿子却是过分镇静,必定有鬼,他怀疑这不是张阿狗本人。
“我对他没印象,这所有程序得再来一次。”方总管认为一个小孩子不见得能搞什么鬼,可谁知这张老爹会不会换了一个不符合他们条件,譬如把健康的孩子留下,换了个病痨的孩子来骗取斑额的卖身钱。
所有程序得再来一次?她一听人就傻了。
那她女孩的身分一定会被识破的。
“把他带到后面的房间,请吴大夫来替他检查。”方总管命令手下。
吴大夫是庄里聘请的大夫,长年住在庄内,负责调配伤药跟照顾病人,毕竟秋剑山庄是武林世家,除了女眷以外,几乎均身怀武功,在学武过程中,大伤小伤自是不断,故直接请个大夫住在庄内,省得一有事就得差人请大夫过来,不仅舟车劳顿,还要浪费太多时间。
“我是张阿狗!”她急道。
“我知道你是张阿狗,不过还是去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方总管的笑带着寒意。
“这里在干啥啊?”忽然有道清脆的男童声硬生生插入众人之间。
大伙转头一看到身着锦衣,端正的眉眼之间有着骄傲之色,约略七岁左右的男童,立刻恭谨的低下头去“三少爷好。”
“怎么这么多人呀?而且年纪都跟我差不多呢!”秋剑山庄的三公子──秋睿威一脸好奇。
“三少爷,我们在挑选长工。”方总管解释。
“长工?”秋睿威偏头看着个子均比他高些的男孩们“这些都是吗?”
“是的。”方总管点头。
“我想起来了!”秋睿威拊掌“爹有说过,这次挑进来的长工,会挑选一个手脚利落的,来当我的小厮!”
“是有这意思。”方总管回道。
“这样的话,我要亲自挑选!”
“三少爷,这可不行,能当少爷小厮的,必定要手脚勤快,反应聪敏,得过些时日看他们的表现,再替少爷挑选适当的人选。”方总管解释道。
“不过是个小厮,有必要啰哩叭唆的吗?若不行,再换便是,干啥那么麻烦?”秋睿威充满任性。
“可是少爷”深知少爷任性性子的方总管语带迟疑。
“我要他!”短短的手指直接指向冒充张阿狗的小姑娘“我看他最顺眼,就他当我小厮。”
秋睿威最喜欢漂亮的东西,是以他身边的人当然也得挑好看的。这群男孩看来看去,就他所指的那个长得最好,既然长得最好,自然就该属于他!
“可是少爷,这孩子还不见得能”
“我就是要他!我是少爷,谁敢不听我的话?”秋睿威对着方总管板起脸来。
“可是”方总管十分为难的欲言又止。
唉,这小少爷又要任性的破坏规矩了。照着他的话做,他玩忽职守;不照着他的话做,不晓得少爷又要怎样刁难,实在让他左右为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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