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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江大笼罩在路灯的氤氲下，配合着星光，能让人看到夜空中的光亮，一点一点能迎着光走向自己想去的地方，轻柔地微风一缕一缕慢慢地吹来，吹散了我心中的郁结，也吹干了我手心的汗。
我苦笑了一声，笑自己的无用，笑自己的自欺欺人，明明说忘记了，没事了，却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只是遇到个故人而已，就已方寸大乱。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莲塘的桥上，平日里作为恋人约会的圣地，今晚居然格外的安静，难道连天也不想让人看到我此刻的难堪？
我冰冷的手摁在石头砌成的桥墩上，冰冷的石墩驱散着我手心的热度，我低头看着桥下的湖水，晶晶莹莹的在月下一闪一闪，一点一点安抚着我慌乱的情绪。
突然，桥上传来了脚步声，我借着月光侧头一看，却发现孙牧站在两米开外看着我，深邃的眼神就算在这个暗夜里都能看到一种漆黑的光亮，宛如星辰般吸引人的目光。
而这一刻，在这样的月光下，我也不想如之前那样戒备他，只想自己舒一口气，能放松下来。
孙牧默然地朝我走来，却是在隔我一米的地方站定，如我般伏在了桥栏上。
“你毛笔字写得很好，练了多久？”沉默了良久之后，孙牧突然问道。
“十年？十二年？十三年？记不清了，总之很久了。”那样遥远的事，那么年少的我，如何能记得这么清晰呢！
“我练了10年，没你写得好。”孙牧的自我认知是我没有料到的，我总以为这么厉害的人，应该不会像任何人服输吧，而他却这么平淡地承认了我的长处，而我和他甚至没有认真对比过。
这个年纪的我们如何才能做到如此的坦然，这一刻，我从心底开始有点佩服这个组建起莫北的社长。
“小时候，我爸夸我表弟的字写得好，说哪一天我也能写好字就好了，见字如见人，一个人只有把字写好了，写明白了，才能算是一个正直而富足的人。我一直觉得字有什么好练的，能让别人看明白就好，所以一直不把写字当回事，直到他们出车祸去世，我才想起这原来是我爸对我唯一的一个期望，于是我就开始拼命练字，然后就习惯了。”在我还在惊讶于孙牧的坦然的时候，他却突然自爆出一个更让我震惊的消息。
他们？是他爸和谁？
“他们？”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我爸妈，我八岁那年出车祸去世了。”孙牧平静的看着湖面，隐藏在暗夜下的表情我不知道是悲伤还是祥和，只是我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思念，如这月光般洋洋洒洒甚至能铺散到我的身上。
“啊！……”我知道不是当事人，没人可以身临其境般的感受别人的想法，而面对这样的孙牧，我竟无言以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只是有些伤痛无能为力，有些伤痛可以调节，于孙牧，这种伤痛没办法再被磨灭，而于我，我在努力调节，那么我的自怜自艾何其懦弱呀。
“你呢？为什么练字？”孙牧的反常是我没有意料到的，反常的多话，反常的竟把自己的伤痛平铺在我的面前，然后我无所防备的需要面对他这样的反问。
我沉默着，要不要告诉他呢？这一段从没倾诉的理由要对别人说吗？最终换来的会是可怜，可笑，亦或是可悲呢？
“你要是不方便说，可以不说，我只是随口一问。”在我还在犹豫的当口，孙牧就已经给了我台阶下。
对呀，就是这么难以启齿吗？那么就摊开来看看，看看知道这样的理由，到底换来的是什么，这一刻，我突然想勇敢一次。
“因为一本日记，因为一个人。”
“我爸。他是个军人，跟我妈结婚之前就去当兵了，后来因伤退伍回来便与我妈结婚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么可笑，八十年代居然还流行这个，婚前见过一次，然后就匆匆忙忙结婚了，自然两个人没什么感情，最终生下我之后一直吵架，然后各奔东西外出打工，我给了我奶奶带。很小的时候，我翻家里的柜子，柜子里面有把没有子弹的抢、一本参军日记，抢我拿不动，日记本我却经常翻，我知道是他的，后面慢慢有认知了，我明白了他写得一手好字，字很漂亮，龙飞凤舞，气势非凡，我那时候很崇拜他，很想他，我就想着等他某一天从外面回来了，要是看到我也能写一手好字，是不是会很喜欢我，会夸我，然后我就开始模拟他的字写，然后一年又一年，他都没有回来，而我却慢慢开始练习各种字，最终我练会了所有的字体，他依旧没有回来。”
我看着月光，回忆起以前每个不用上学的日子，躲在家里翻看他日记本的自己，那么的卑微，却那么的心存幻想。
“比我好，至少还有希望，还有，你字比我练得好。”孙牧的淡然让我松了一口气，原来说出来自己也会轻松很多，有个人分享，不管他能理解多少，我感觉至少有部分情绪有了出口，这一刻，我很谢谢孙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