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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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夏天，天气热得可怕，我不知为何病病炎炎，终日以米汤充饥，整个人憔悴不堪，假期里很多人都隐匿家中，很少与人谈心，整个人都陷于一种恍惚之中。

    几天后，我几乎成了真正的林黛玉：“心较比千斤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五岁的女儿看我天天端着碗厌厌欲睡，就拉着我上街去看医生，在去医院的路上，路过一座小溪，水弯处青草茂密，几只水鸟站在芦苇上唱歌互答，夏日的艳阳将这片水域渲染成一片玫瑰的芬芳，远处的几叶扁舟轻拨浓雾，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澜

    好一片水乡小景，好一处闲暇休憩之静处啊，我与女儿看得痴痴的，忘了此行的目。朝阳普照，我们就如同融入幻境一般，久久的伫立在溪旁的小木桥旁，任凭渐渐升高的日光笼罩在我虚弱的身上，不知过了多久，女儿竟在我的坏里睡着了，我也头痛如裂，倒在木桥旁上不醒人事

    等我悠悠醒来，已是黄昏时分，女儿在一个陌生的农家院子里与一个同龄的女孩玩耍，我定神一看，却对眼前的一切十分陌生，正要下床准备唤女儿回家，不知怎么了，心里一急又晕到在地上，倒下的瞬间将窗台上的一堆空酒瓶顺带碰了下来，哗啦啦一阵响声惊动了院子里尽兴的两个孩子，她们跑进来，女儿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拉着我的手，好像一松手我就要消失一样，那个女孩子满脸都是尘土，怯生生站在门口望着我们。隔壁厨房里做饭的大娘跑了进来，她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踉踉跄跄的奔向我，气喘吁吁的又将我扶在了床沿上坐下，我在她手舞脚蹈的比划中猜到是她和其孙女救了我，并将我弄回到她溪边的这座小茅屋里。

    原来，眼前的这位有些矮小瘦弱的大娘是个聋哑人，她的小孙女倒是口齿伶俐，她三下五除二就将今天早晨的事说清楚了，原来，正在溪边洗衣回家的祖孙俩看到睡在桥头的我们，那女孩一直在喊着孃孃，可是我没有醒来，女儿在她的又拉又喊中清醒，并哭叫着让奶奶救我，于是，我就这样来到了这家院子，度过了我一生中最为宁静而又不安的一天。

    又过了好久，渐渐清醒的我发觉我的手上、脖子上都有一片一片小小的紫红的郁血块状，并伴有一阵一阵的疼痛，大娘又使劲的比划着，我方才知道是她给我刮了砂，在我们的家乡，老人中流传着一中不成文的单方，凡是夏天晕到的病人一定是中暑了，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细麻绳将十指紧紧的缠绕起来，并用针将指尖的乌血放出，再就是用手指沾着水使劲的扯动脖子，一直将那片皮肤扯成紫红色为止，然后再喝碗姜汤，睡上一觉就会好很多。

    我想，我也许就被大娘如法炮制过

    不知又过多久，在女儿的叫喊声中，我满头大汗的醒来，大娘和她的孙女已经站在床边笑眯眯的看着我了，靠窗的小方桌上盛着四碗绿豆稀粥，还有一大盆用野采熬成的鸡汤，大娘又是一阵咿咿呀呀，比划着要我和女儿快吃，我几天来一直没有胃口，看着这油汪汪的鸡汤不禁皱起眉头，女儿倒是不再客气，与那孩子笑眯眯的吃得正欢，大娘瞪大眼睛一直在我眼前哇哇的说着，我才勉强的喝了半口汤，谁知，一口下去竟然清爽可口，又猛喝了几口，那些飘在汤碗四周的野菜激活了我的味觉，我感动从未吃过如此鲜嫩爽滑的佳肴，大娘笑眯眯的看着我，眼睛里有一层薄薄的水雾

    黄昏后，祖孙俩送我们回家，路过小溪时，大娘挥手让我们等一等，她钻进溪边的芦苇中很久才出来，她的手中多了几把野菜。一路上，俩孩子几乎成了好朋友，一直牵着小手，我也几次想拉着大娘的手表示我的谢意，但她总是惊慌的将双手使劲在围裙上擦干净后很不好意思的再碰碰我，就又笑着比划一阵。

    过了小桥，公路的尽头就是我的学校了，这时，一辆疾驶的贺车从我们身边飞去，我又险些摔倒，大娘急忙将身子挡住车身，可是她手中的野菜却散在车轮下成了泥浆。看着她懊恼的表情，怒气冲冲的瞪着远去的汽车，想去追赶，尘土飞扬中她的侧影是那样的无助与无奈，我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拉住了她，并胡乱的比划着，想告诉她不要着急，这些野菜街上能够买到，我随时都可以吃的。

    很久很久，大娘又露出开心的笑容，回到学校，我一直邀请她们祖孙到我家做客，可是，小孙女儿代替奶奶回答我说：“妈妈还在临镇的砖厂干活，晚上回家很晚，她们要回家准备猪草。临别时，我将身上的所有看病的钱塞给老人，她吃惊的紧盯着我，又一次一边摇头一边哇哇的说着什，小女孩也使劲的将钱塞进我的手上，牵着奶奶转身离开，我奔过去，含泪死死的抱着这位残疾的大娘，泪水浸湿了她那青灰色的依衫

    第二天，十点左右，女儿在窗外叫我，我极目一看，昨天的那位大娘孤零零的站在校门口的一棵槐树下，守着一堆野菜用扇子轻轻的扇着四处飞串的蚊子，并不时向我所在的这幢楼里张望。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大娘又给我送来了野菜，我的泪如决堤的洪峰，淹没了视线，我和女儿急忙下楼，拉着大娘回到家中，为她砌了一杯茶，并紧紧的靠在她的肩上尽情大哭了一场

    一连几天，那位聋哑的老人都准时的送来新鲜的野菜，有时还从家里带了一点蔬菜或水果什么的，我的病在她下细心的关怀下奇迹般地的好了

    偶尔，我还时不时的带着女儿去看她，在频繁的接触中，我才知道她的一些事，大娘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死在山西的煤矿里，大儿子妇夫在广东打工，家里的女孩是小儿子的，那位我不曾见面的媳妇是她的小儿媳

    三年后，大娘死于癌症，今天，我又来到大娘的坟前，泪水浸透了脚下的一堆刚采的野菜

    我用什么回报你呢，我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