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商之旅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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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中醒来。

    我迈过那古老的门槛，不敢踩它，怕那像历史卷轴一样的门槛因负载接踵而至的踩踏而不堪重负。走进去一条笔直的甬道把6幢大院19个小院分隔两旁。每个院中的门一重接着一重，房间里陈设着古旧的家具和器皿，像老人的眼睛，力尽沧桑，沉静地望着我们这些造访的客人。

    曾经获得第64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国语片提名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全部内外景都是在这儿拍摄的。虽然这个原著叫做妻妾成群的影片中那种争风吃醋的风格与乔家大院格格不入，但那一排排挑起的大红灯笼却映红了大院，让世人再度了解衮冕巍峨，圭璋特达的望族辉煌，了解钟鸣鼎食，文彩锦绣的豪门鼎盛，使这个院子成了晋商旅游的代表。我所熟悉的狄仁杰、张学良与赵四小姐也在大院拍摄了不少镜头。

    第一院陈展的主要反映“乔在中堂”家族的兴衰，经商用人之道，号章号规，尊师重教，家族世系等。致富秘决中有一条：发挥百分之百的潜能。仅此一条就会让人感受到生命就象一次燃烧，有些人尽可能让生命之火燃烧得更旺，更亮，最后炼出了熠熠生辉的东西，而有的人却如点不着的湿柴般在那里冒烟，最后化为随风而散的灰烬。家规中的六不准：一不准纳妾，二不准虐仆，三不准嫖妓，四不准吸毒，五不准赌博，六不准酗酒。他们世代保持着这种生活姿态，打破了“富不过三代”的常规。大院里不炖心灵鸡汤，它给予我们心灵的不是漂着油星的营养液，而是在严谨中提升的鞭策。

    二院、三院、六院陈展了在中堂留有的家具、古董和珍品，经商习俗的字号牌匾、幌子以及农事活动的器物。“皇家看故宫，民宅数乔家”它囊括的三件宝物：九龙灯、犀牛望月镜、万人球，引得人们一阵感慨。还有美人画、木雕器具、楠木硬雕，无一不显示着它的堂皇。当年有一个木匠铺是专门来为中堂服务的。想来乔家大院的主人选中的木匠应该是对木头有着入木三分的理解，懂得如何把木头那新黄的歌声从它黑暗潮湿的内心解救出来，并雪花一样地纷纷扬扬。那些大院之外的民间手艺人不动声色地告诉我们，那些外表丑陋的木头，其实原本长身玉体，光彩照人的，孤独地立了好多年，只有他们知道那是睡着的，拿起锯子、刨、凿子，这儿指指，那儿敲敲，大树就醒过来了，翻身着地，原来是抬头望月的牛，喜鹊登在梅上。而这些艺术的珍品也只有走进这样的豪宅才会显出它真正的意义。

    四院称作花园，就是在准备着手光建这个院子时，芦沟桥的炮声无情地打破了这个封建家族的美梦。1938年，在中堂合60多人纷纷离去，留下了这个“六缺一”的残局。现在的花园是祁县民俗博物馆开辟的。园内山水相依，亭桥流水，碧树鲜花，别有一番风韵。

    五院陈展了晋中一带民间的男婚女嫁、祝寿、丧葬的礼仪。以原状陈列方式再现了清末民初祁县男婚女嫁时从礼宾室、嫁女室到拜花堂、入洞房的全部喜庆热闹过程。看那红红的花轿满载着少女的羞怯和喜悦去点燃另一家的炊烟。肃穆的丧礼上有多少泪水装满了生活的褡裢。

    如今的乔家人放弃了他们祖传的财富，没有放弃的是祖先的家规。让我不仅想起清代林则徐的几句话：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曾其过。时间见证了那亘古不变的气脉是怎样在繁密的家谱中得以赓续。乔在中堂的世系表就象一舒枝展叶的树，固守着一种积极向上令人敬畏的姿态，就象在路途中缓解我乘车疲劳的山崖上的树，吸日月之精华，集风霜之雨露，笑对秋雨，笑对春风，笑对繁华，笑对寂寞。

    一代代的人从这里诞生，离开，象蒲公英一样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生死契阔，荣辱衰繁，许多的故事像风，像自然的萧声，在时间遂道深处传递在苍茫的大地上，家谱注定拴不住不羁的灵魂，命运将以它一惯的姿态潜入每一个后代的未来。但是我想无论这座院落怎样的老迈，即使它睡着了，也会敏锐地感觉到子孙们千里万里之外的疼痛和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