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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真的感情只产生于纯真年代那个年代已象水一样流逝而去了
——题记
一
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还是一个中学生,那时候我活得比较自由自在。我的父母当时仍在内地的三线厂工作,只留下我和外婆住在这个城市里。
在大人们眼里,我是个吊儿郎当无心向学的孩子。有一次,我偷看了外婆从家长会上领回来的学生手册,那上面老师对我的评语里提到:“缺乏集体观念,有些自由散漫,是该生较为突出的缺点,希望今后能努力改正。”可我外婆却多少有些偏袒我,她老喜欢对人说,这孩子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他胆子小哇,顶多是个迟到早退什么的,他是不会干坏事的哟。
由于外婆的这种纵容态度,使得学校老师很快就放弃了要把我改造成为一个好孩子的决心,我在学校一直没被吸收进红卫兵组织,成了一个既非小流氓小痞子又自由散漫难以救药的落后分子。
其实我并没有经常地迟到早退,只是偶尔一两个星期一两次的逃课,我去了住在客运码头附近的瘸腿二赖子那狭窄凌乱的家里,买香烟封皮。
那时候,我迷上了一种摔烟纸角的把戏。就是将香烟的包装纸叠成三角形,放在水泥地上摔,谁把对方的纸角摔反了另一面就赢,纸角就归他。上等香烟的封皮纸质坚厚,有的还打上一层光蜡,份量比较沉些,如中华、大前门、牡丹、飞马等,下等烟封皮纸质轻薄,掂在手上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如电车、丰收一类的烟。摔起来“中华”“大前门”多半会赢“电车”“丰收”除非你摔的手法特别有技巧。自然二赖子那里上等烟纸皮也要比下等烟纸皮贵一些,一分钱一分货嘛,赖在家里不去农村插队的二赖子耷拉着成天象没睡醒的肿眼皮,漫不经心地拒绝了我们的讲价。
要说玩摔烟纸角,住在街尾的黎东扬最拿手了。他赢的烟纸角最多,他常常把赢到手的纸角一只只驳接起来持在手里,弯弯长长的象持一条水牛角又象一把日本鬼子军官的战刀。因为玩摔烟纸角的缘故,偶尔我也会吸几口烟,不过我总是觉得那又苦又涩的味道实在难受,所以我跟那些个企图以香烟来诱惑我加入他们的小集体的哥们总是难以趣味相投。在这点上我外婆她老人家没有看走眼,我当时的确是个心地有点单纯的人。
由于凑在一块玩摔烟纸角,我和我们那条街巷里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关系比较密切,常常瞎混在一起。那时候,晚上一般都是最无聊的,如果你不出去外面玩,就只能呆在又挤又窄的家里收听广播电台里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或者是样板戏片段什么的。我们在晚上经常光顾的地方,是附近的东湖公园。
东湖公园里有的是新鲜而充满刺激的事情干。每当夜色象一张巨大无形的网笼罩覆盖着大地之后,公园里的石凳上、树木旁、草丛里就开始挤满了无数象虫子般蠕动着的人们。当然他们大都是年轻男女,也有个别的中年男女,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交叠着躯体坐在石凳上、靠在树干上、躺在草丛里,无声而急切地干着他们最渴望干的事情。他们干得是那么的投入和无所顾忌,以至于我们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们也毫不收敛,仍旧我行我素。当然他们知道,我们并没有长着夜猫子会发红绿光的瞳孔,我们无法看清楚他们不想给人看的东西,他们只怕一种人,那就是公园里值勤的管理人员。
管理人员本来应该管捉小蟊贼和公园里的果树,可是他们却好象并不关心那些事,他们热衷于纠正所谓伤风败俗一类的事情,或者说是热衷于偷窥。他们往往喜欢搞突然袭击,借巡查治安为名,悄悄观察并挨近那些野外作业的鸳鸯,然后猛地摁亮三节电池的强光手电筒,照射着正在苟合的男女,让其一切都暴露在如同白昼般的光线之下,然后再疾言厉色地批评教育这些惊魂未定、羞愧难当的鸳鸯们一番。
我们没有三节电池的手电筒,也没有捉拿训导鸳鸯们的权力和资格,我们只有弹弓。
通常我们选择好目标后,就躲在不远处的草木丛里头,借着星月微弱的光线观察着鸳鸯们的一举一动,然后侍机举起弹弓,抑制住砰砰狂跳的心,瞄准目标射击。听到那些尖声痛叫我们就会拼命捂着嘴巴,往草地上打滚或使劲掐自己的大腿,以平息兴奋得发痒的情绪。我们喊这种行动叫“射相思雀”不过这种把戏玩了不久,就遭到了报应。
那回当我们刚得手还来不及打滚,就被我们的目标发现了他们的目标,一个豹子般身手矫健和狂怒的男青年飞快地向我们隐藏的地方扑了过来,将还来不及作鸟兽散的我们暴打了一顿。
大概是从那以后,我落下了一种后遗症。多年之后我谈对象时,每当与爱侣在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想亲热一下的时候,我总习惯地东张西望一会儿,看看附近角落丛里是否隐伏着窥望或偷袭者。而女朋友总认为我此时的举动活象作贼一般,她心里很不高兴:怕什么,我们一不偷二不抢,正儿八经地谈恋爱,还担心给人逮住不成!
自从挨了那顿揍,我就再没有摸过那副弹弓啦。可是无聊的日子还得打发,不久,我们就又有了新的目标。我们住的那条小街上搬来了一位新住户。
二
她是一个扎根小辫子的漂亮姑娘。听说原本是个插队的知青,抽调回城读完中专分配到市里一机关单位工作的。这个小妞模样长得有几分象春苗里的李秀明,她的到来立即惹来街上一片关注的目光。
她住的那所临近河涌的旧房子从此成了不少人视线的焦点。每天早晨,街上的人们都会看见那个身穿粉红色或米黄色的确良罩衫的姑娘,娉娉婷婷地穿过小街去上班。
过了不久,就陆续有青年小伙子到小街来找她,间或也有人用自行车载她回来的。只是这小伙子并不固定于一个人,而经常是不同的面孔。有人猜测,那都是些献殷勤的或者是正在努力的追求者。这时,街道上专喜欢做媒人的黎大妈又放出风声说,要替姑娘介绍对象,接下来关于这姑娘的各种各样的传闻和小道消息不翼而飞,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把小街上人们的目光都引向了那间小平房。
人们注意到那间并不起眼的小平房,无论是有人在还是没人在它的门窗都紧闭着。有人猜想姑娘可能常在房子里跟不同的小伙子谈对象呢,后来有一些街上的小孩趴在小房子的窗户上,悄悄窥听房子里的动静,尤其是当人们看见姑娘领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青年进入她的房子后,只一会儿工夫,小房子的窗户旁就挤满不少大大小小的孩子,他们一个个屏住呼吸,留意着里面的一切。等姑娘送小伙子出去以后,房子里谈话的内容和举动就立即象重大新闻一样很快传遍整条小街。有一段时间里,小孩中还传唱着不知什么时候偷听回来的情话经过歪曲改编以取笑揶揄姑娘的段子:你是一朵花,我是你的小猫猫(苗苗),藏(长)在你的床(窗)底下。
出于好奇,我也曾趴在窗户边偷看过房子里的一切,不过也许是我没赶巧看见的情形一点不出彩,没有什么可以传作笑柄的内容。那天姑娘房子里的客人是个年轻英俊的军人,他正襟危坐面对着姑娘,一本正经地跟姑娘说着话,聊些什么过后我也记不清了,反正觉得他俩象是在作思想交流汇报,远不如低我一班的小泼皮阿容传出来的内容那样精彩引人遐想。阿容告诉我们说,有一天来找林雪娇(姑娘的大名)的是个满脸红疙瘩的身材高大工人模样的男青年。他挨着林雪娇坐在那里说悄悄话,末了还动起手脚来,他想抱住姑娘亲个嘴,被姑娘推开了。可他的手还直往姑娘的腰里摸,并掀开了林雪娇衣服的一角,露出里面白白的肉。可惜就在这时,趴在窗户偷窥的阿容等几个孩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惊动了房子里的男女,致使一场好戏刚开了头就匆匆结束了。
从那以后,我们就很少再看见林雪娇带着陌生面孔的男青年回到小街她那所小房子里了。我猜她准是转移了阵地,上外面的某个僻静的角落或公园约会去了,那里也再不会有人打扰她的爱情生活。
大约过了一年,林雪娇终于出嫁了。这回小街上的人可个个都看清楚了。结婚那天,一辆上海牌的小轿车开进了小街,从车里下来一个五十几岁的胖老头,是他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新娘子林雪娇接走了。他就是林雪娇的丈夫,听说是个老红军,任某大机关的头头。
林雪娇走了,小街的生活又回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无聊。在那个年代里,人们的娱乐活动除了看电影以外没有太多的选择,而电影又往往是那几部看了又看台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片子。因此精力过剩而无所事事是当时社会的普遍现象。打破这种疲塌而沉闷的生活是那时的人们热切的渴望,所以那时候虽然没有今天那么多的炒作起来的聒人耳目的新闻,但也有不少挖空心思想出来的自娱娱人的方式和方法。比如象林雪娇的这段婚姻在我们那条小街上就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消息版本,从这些五花八门的版本里不难感受到人们想象力的丰富与高超。
我无法估计那个嫁了老红军的林雪娇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但她的这些绯闻肯定给我们那个年龄段的孩子留下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许多年后,我们这些当年的小伙伴偶尔聚首回忆往事时,大家都还会提起这件事。
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多久,我同班的同学李伟明悄悄告诉我,他谈恋爱了。
他恋上的人,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徐爱娜。徐爱娜长得娇小玲珑样子甜美活泼。她的父亲是个炼钢工人,她的家庭是个响当当的无产阶级家庭。可是根正苗红的班干部徐爱娜却偷偷和爷爷曾是小商贩的李伟明好上了。李伟明是在一天晚上和我一起到大街上游荡时对我说起这事的,他要求我为他保守秘密。在得到我郑重的承诺后,他眉飞色舞地讲起他的浪漫情史来。他说他曾偷偷去过两回徐爱娜的家。那是一栋旧洋房,从前里面住的是资本家,如今归她那个当车间主任的爸爸住。房子里地上铺的是木地板,走起来格格响,她家还有一对旧沙发和一台9寸的黑白电视机。李伟明说她家看起来根本不象工人阶级家庭,反而象资产阶级的窝。李伟明本人没进过资产阶级的家,他只是在电影里看到过。他这样跟我说的意思,也并非有贬损徐爱娜家的含义。事实上他对徐爱娜的家充满了羡慕之意。他还告诉我他摸过徐爱娜的手了,徐爱娜写给他的情书已经有三封了。看见他一脸陶醉自得的样子,我不由也一阵羡煞,然后心里也开始有些发痒了。
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圆圆的楚楚动人的脸庞,那是花妮被白地主抓去绑在阴暗破败的囚室时,充满求助的可怜而又美丽的面容。花妮是朝鲜电影卖花姑娘的女主角,那时候这部影片在国内风靡一时,花妮一家的凄惨遭遇令许多观众涕泪交流。
我在前后左右一片的呜咽声中,却迷恋起女主人公的美色来。我并不是仅仅对花妮的色相充满贪婪的幻想,因为那样的话比白地主的可耻行为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是因为美貌的花妮的不幸遭遇而生出强烈的同情和拯救心。我常常幻想自己摇身变成了一个力量无比的侠士,于夜静更深之时潜入囚禁花妮的暗室里,解救出那个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美人儿,然后领着她再闯进面目可憎的白地主的卧室,将这个恶棍从床上揪起来狠揍一通,打得他瘫倒在地奄奄一息,直到花妮露出满意的笑容为止,之后我就携着垂爱于我的可人儿远走他乡,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
这个痛快淋漓的梦想,我不知做过多少回。那时侯,我已彻底钟情于脸庞圆圆可怜楚楚的花妮了,我渴望着在现实世界里也能遇到并结识一个象花妮一样脸庞圆圆可怜楚楚身处困境的女孩子,好让我施展身手去营救她。那天晚上听了李伟明讲了他的艳遇后,我的这种欲望愈加强烈了,我开始在身边左右寻找这样一个拯救的对象。不久,这个对象终于叫我发现了。
三
她是隔壁班的温小蓉,一个圆脸气质忧郁的女生,她是学校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队员,可能由于长得稍微有点苦相的缘故,常常扮演备受地主老财欺凌的小丫鬟一类的角色。她家住在离我们小街不远处,上学放学不时能遇到。
在李伟明的一再鼓动下,我就硬着头皮在放学途中拦着她跟她搭话。出乎意料的是,她竟大方随意地与我交谈了几句,好象并没有多少羞怯拘束,我很高兴地就这么与她结识了。
不过我也很快发现,温小蓉其实并没有把我太当一回事。就在我再次主动去接近她跟她打招呼时,她竟显出有些意外的神情,甚至连我一再告诉过她的我的名字都喊不出来。过后我寻思也许是因为她朋友太多吧,也有可能是她压根就把我当成了那种她舞台表演的崇拜者。我一心寻找的拯救对象却将我当成了她的崇拜者,这让我感到心有不甘。我得想法子扭转她的这种荒唐的想法。
于是不久之后的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在半道上截住了温小蓉,诓她说河涌边上的大宅院那里一下午都在拍电影呢,估计现在还没拍完,问她想不想去看。温小蓉一听眼睛里闪出光来。我马上又说,不过那附近民警都封了路,不让闲人进去,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穿过去,你要不要我领你去?
温小蓉迷了心窍,连连催我带路过去。我领她走的地方,是我事前探选好的,那儿是几间丢荒了的破院子。穿过这里要翻越几道墙,而且那里地上壁上布满青苔又湿又滑,攀越它们得花点工夫。我估计身体稍稍胖点的温小蓉在这儿一定会遇上困难,那时不正是该我大显身手的时候吗。
温小蓉一看那几堵破院墙,皱了皱眉头说:没有别的路走了吗?我忙堵她说有别的路子进去警察还不拦死吗。说着我攀爬上那堵墙,骑在墙头上,把手伸向下面的温小蓉。温小蓉朝我摆摆手,自己踩着墙上的砖孔,动作利说索地也爬了上来,一骗腿骑在了墙上。我有些傻眼了,没想到她的身手比我还快。温小蓉一松手,迈腿从墙上跳落到地上,她扬起脑袋问我,接着从那里过去。我胡乱朝另一堵院墙指指:爬过这道墙出去,沿着河边一直走到有几棵树的地方拐进去就是大宅院后门啦。实际上那个大宅院确实是有的,不久前我还上那去玩过,只不过根本就没人到那儿去拍什么电影。
温小蓉转身又去攀爬那堵破墙,我急忙也从墙上跳了下来。不料我正落在一块青苔上面,一滑摔了个仰八叉。咯咯咯咯墙头上传来温小蓉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我坐在地上神情忧伤地望着笑得身体乱颤的温小蓉,我忽然觉得什么时候她脸上都常挂着的几分苦相已全没有了,此刻她正朝我咧着小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更象是一个快乐的小公主。
我有些恼了,使劲想从地上爬起来,哎唷,我不由叫出声来,原来我的脚腕扭伤了,一用力就痛。温小蓉等得不耐烦了,她说了句你慢慢跟着来吧。就往那边地上跳下去。我只好悻悻地朝她急坠而下的背影喊:那你先过去看看,如果还没散的话,再回来叫我一声!
我的脚肿了好几天,温小蓉也好几天没理睬我,也许她发觉我耍了她,也可能是她埋怨我给她传递了过时的消息,反正她也是空欢喜一场没见着拍电影。
等我的脚彻底好了以后,李伟明也跟徐爱娜彻底掰了。李伟明告诉我说是徐爱娜的父亲偷看了女儿没写完的情书,发现了他俩的秘密恋情,于是他找他的女儿谈了一次话,又找李伟明谈了一次话,他俩就这么完了。
嘁,散就散呗,反正老子也不亏。李伟明这样对我说。我琢磨不透他这话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在这场短命的恋爱中李伟明到底捞到了什么。不过我觉得从那以后李伟明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好象是更感兴趣了,说话也好象比以前更肆无忌惮些。以前他跟我讲起男女之事总有点吞吞吐吐,说一截留一截的,可现在就直截了当了许多或者说是露骨了许多。
有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和他在大街上游荡的时候,他还给我讲了一个带色的故事,他告诉我说这是一个从熟人那里听回来的真事:
在某某地方的一条河边,住着一个十五岁的男孩,他的水性很好,每天放学后都到河边去划船渡人过河。一天黄昏,他去渡口晚了些,一个急着过河的从城里来的十九岁的女知青,自己解了缆绳划船过河。船到河心遇上了急流旋涡,船翻了女知青也落如水中。那男孩刚好赶到河边,于是他扎下河去把女知青救了上来。男孩把十九岁的女知青背上岸边芦苇丛旁,给她捶背,知青姐姐吐了几口水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和这个男孩子浑身湿透,衣服贴着身子俩人紧挨在一起,知青姐姐感激男孩子救命之恩自觉无以回报,又看见四周没人,于是想方设法撩逗男孩子去动手脱她的衣服,后来男孩子这么做了知青姐姐也将男孩子的衣服脱掉,在十九岁的姐姐的引导之下,他们在芦苇丛里把男女之事就给干了。
知道吧,对这种事情其实女人也很想主动干的,只不过没有适当的时机罢了。故事讲完后李伟明这样循循善诱地对我说。
李伟明的故事给了我莫大的鼓舞和启发,我联想到温小蓉那副高傲不可犯的尊容。哼,假正经!我暗暗嗤之以鼻,那天有机会的话,你这小妮子还不是个小娼妇!
我盘算着找个适当的时机,刺激一下这个身体丰满诱人,气质忧郁动人的女孩子。
过了一个星期,温小蓉大概已生完我的气了,和我恢复了正常的往来。
这天我在放学路上又遇上了她,她朝我嫣然一笑,并问我脚上的伤还疼不疼。我心头一热,连忙凑上去和她套近乎。我问她回家要不要做饭,她高傲地一偏脑袋:我爸爸从不让我干这活儿。我说反正时间还早,不如送我家坐坐。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说,你有什么事吗?我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没、没有,就是想跟你聊聊天,我们不是有一个星期没谈心了吗。她说,啐,谁跟你谈心,你又不是辅导员老师。我说:那我跟你讲个故事怎么样?好哇,我爱听故事。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于是我们就在附近找了一处僻静的楼房的台阶坐下来。
她忽闪忽闪的眼睛看着我说,你要给我讲的是个怎么样的故事呢?
我说:是一个、一个刺激性的故事。她瞪大眼睛望着我,听我讲这个故事。我的故事就是从李伟明那儿听来的那个故事。我发挥了一下,讲给她听。当我讲到十五岁的男孩子动手将十九岁的姐姐的衣服给脱了下来的时候,温小蓉一下子站了起来说:我不听了,我要回家!我一把扯住她的手说,就差一点快完了。温小蓉一摔手,打了我一耳光,骂了句:流氓!扭头咚咚咚的跑走了。
我望着她脑后晃动着的两根小辫子的身影,消失在斜阳的光线里,这才感到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
我和温小蓉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彻底地吹了。三个月后,我迷上了打乒乓球。
四
我之所以喜欢上打乒乓球,完全是出于偶然,我有一个名叫孙跃国的猴子般精瘦的同学,那天下午,我从他的书包里翻出一本撕掉了封皮的薄薄的小书,我掀开几页看了看,内容是讲我国乒乓球运动员刻苦训练为国争光的小故事。其中有一章是介绍绰号“小老虎”庄则栋的。庄则栋我是知道的,在体育运动记录影片上看过他跟猴子般身手敏捷的张燮林打球,他一扳一扳排山倒海般地猛扣球,张猴子一扳一扳地将球从地板上裤裆下捞起来。我向孙跃国借了了这本破书,回家看了一晚上。第二天我把书还给孙跃国时,我已决定要拜他为师玩玩乒乓球。
孙跃国的乒乓球球技在我们班上是顶尖高手。而我的球技很一般,但孙跃国却认为我是块可造就之才。他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让我跟他一起去玩。
孙跃国常去打乒乓球的地方是市商业局里头的乒乓球室。他父亲是市商业局里的一个科长。孙跃国经常在市商业局的饭堂里搭伙食。中午吃完饭后,他就去局大院里的乒乓球室和那里的大人们打球。孙跃国也帮我买了商业局饭堂的饭菜票,让我跟他一起去那里搭伙食,中午一同去打球。午休时间,乒乓球室里通常只有三两个人在那里打球。
孙跃国在那里的战绩还算不错,多数的时候能赢球,有一回商业局办公室的大胖子冯子棠在同事们的怂恿下跟孙跃国打赌。如果冯子棠赢了,孙跃国就钻三回球台底,如果冯胖子输了,则他刚打回来的那份饭菜就不许吃得全部倒掉。比赛的结果冯大胖子的饭菜没吃成,他以两分之差输给了眼尖手快的孙跃国。浑身大汗的冯子棠气鼓鼓地走了。
不过孙跃国在这里也有遭受败绩的时候。
赢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高个子的白脸的男孩子。孙跃国一遇上这个男孩,就输得比较惨,每局多半不会超过10分。据说这个男孩曾在区中学生运动会上拿过名次。孙耀国喊他阿杰。阿杰打球的姿势很规范优美,一看就知道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他在球台上把孙跃国摆弄得跟猴子一般,调动得他左扑右腾疲于奔命。
“得啦,你以后就跟阿杰学打球吧。”有一次孙跃国在惨败给那高个子男孩后,悻悻地向我丢下这句话,走了。
那以后孙跃国就明显减少了上乒乓球室来打球的次数了,我只好跟着阿杰学打球了。
我当时的梦想,第一步是先把趾高气扬的孙跃国打败,取替他成为班上的球王。以后再拿校冠军,再以后,哼我非常欣赏在电影里看到的郗恩庭登上世乒赛男子单打冠军领奖台时,频频向欢呼的人们挥手致意的那幕情景。我幻想有朝一日在那上面挥手的人就是我。阿杰打量着我慢慢对我说,你要想打好球,得听我的,叫你怎么着你就得这么着懂吗。我点了点头。
他教我如何扣球、推挡、削球和发球的姿势和要领。让我无事对着墙壁练每种姿势各三百遍。我练了七八十遍便说练完了。阿杰也懒得苛求我。于是跟我在球台上实战演练起来。我偷工减料练成了半拉子功夫时好时坏,发挥缺乏稳定性,有时候一个好球能打得阿杰都找不着北,但更多时候是满地捡球。
阿杰边教我打球边盘问了一些我个人和家里的情形,比如问我喜欢不喜欢到外面玩玩,我想都没想就说当然喜欢。他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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