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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非是个诗人,确切地说,王非是个准诗人或末名诗人。王非爬格子多年,被印成铅字的最高档次是市级报纸,且都是些豆腐块。王非的多数诗作发表在不公开发行的厂报上,工人师傅们便都记住了王非的名子,相识的,便叫王非诗人。大家虽读不懂王非的诗,但都公认王非是个文化人,板子锤子好摆弄,诗可不是人人都能写的。王非也喜欢人家叫他诗人,谁叫他一声诗人他心里便冒出一股子甜丝丝的感觉,便拉住人家非敬人家一只香烟不可。王非爱诗,如同爱自己的生命。王非蓄一头很长的发,梳成大分式,小白脸上架一副近视眼镜,走路气宇昂然,讲话仰杨顿挫,活脱脱一副诗人模样。王非写诗十多年,最大的收获是写出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据说,王非的老婆周敏便是由于迷恋王非的那些哥呀妹呀情呀爱呀之类的诗才主动投进王非的怀抱的。又有人证实,关于王非和周敏的树缠藤的故事,最先出之王非的口,其真实背景如何无人考证。
周敏原是乡村小学老师,后调到厂子弟小学。周敏明晓事理,周敏曾说过:“写诗是高雅的事情,非高雅之人所能为。”言下之意,一是表明她对王非的信服,二是希望王非做高雅之人。周敏当然也明白国情,在十亿人民九亿赌的时下,写写诗当然要比整天甩老k抹麻将强百倍了。所以,王非定阅诗刊,购买诗选,携礼拜访名师,自费参加文学讲习班学习,周敏都在财力物力上大力支持,感动得王非直叹:“知音哪,知音”
其实,知音也有不知的时候,那是周敏生了儿子不久的事。那天,周敏给儿子喂奶,儿子一边拚命允吸着奶汁,又一边哗啦啦拉起屎来。周敏一慌神,结果,娘儿俩身上糊满了奶渍和屎尿。周敏忙叫正趴在写字台上作苦思状的王非:“大诗人哎,帮帮忙好吧?”
周敏生孩子时王非亲眼目睹了周敏分娩的全过程,又尝到了初为人父的甜蜜,心里特激动,才思泉涌,正酝酿着一首名叫生命之歌的长诗。周敏的叫喊,使王非的思路嘎然而止。王非有些脑火,埋怨说:“好大个事嘛,自己不会干?没见我正写诗么?”
周敏见王非不动窝,赌气将儿子放在王非面前的写字台上,道:“就你会写诗,我就该给儿子揩屎,儿子是我一个人的?”
王非回过神,从儿子身下拖出诗稿,诗稿已被屎尿浸得一塌糊涂,那是他几个晚上的心血,是他写给儿子的第一首诗呀。王非一急,抬手抡过去“啪”地一声落在周敏的脸上。
周敏惊愕,而后是泪痕满面。周敏没有叫喊没有吵闹,她默默抱起儿子,娘儿俩洗刷干净,也不跟王非打招呼,径直出了门。
王非很后悔动手打了周敏,这可是他们从相识到结婚两年来的第一次呀。王非想拦阻周敏,甚至想到要给周敏跪下,请求她的原谅。但王非是诗人,诗人虽没有傲气,傲骨还是有的。王非只好眼巴巴目送着周敏抱着儿子远去了。
诗是写不下去了,王非就坐在沙发上独自发呆,懒懒地抽烟。天色暗了,初春的晚风从窗口吹进来,王非感到了凉意,也感到肚子饿了,便到厨房泡了一包快餐面吃。之后,坐下来看电视,有好几个台都在播映被传媒炒得火热的相亲节目。“唬鬼!”王非嘟囔一句“啪”地关掉电视,准备上床睡觉。
王非终于发现周敏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纸条,忙拿起来看,果然是周敏写给他的。
王非,你这一巴掌令我好伤心好失望,你爱诗无罪,但我和儿子现在并不需要你的诗。其实,你并不适合写诗,我曾几次想劝说你,你不是这块料。但我想,对一个已痴迷的人来说讲这种话不是太残酷了吗?我承认,你很勤奋,我当初看中你的正是这一点。可你太急功近利太注重诗人声名,你缺少生活积累,你总是在形式上技巧上耍花枪,一忽儿意识流,一忽儿朦胧派,难怪人家越来越读不懂你的诗了。诗是什么?诗是诗人对生活的真切感受,而不是对风花雪月的无病呻吟。诗人首先是人,而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只有实实在在生活才能激发诗人的灵感。就象娘儿们生孩子,肚子里没有货,偏喊我要生孩子啦,你不难受?
请放心,我不会干傻事,只是到姐姐家小住几天,省得儿子吵断了你的“诗路”啥时回家,得看你的态度。
王非放下信,看见床头柜上还有一本书,书名叫热爱生活,是本诗集。令王非难于置信的是作者竟是周敏的大名,而且还配发了周敏的一张挺纯真的照片。再看出版日期,是两年前。
原来周敏会写诗,还出版过诗集?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是我自命不凡不识庐山真面目?或是她根本就没把诗人之名放在眼里而不愿声张?哎,想我十多年苦耕,播种的是心血,而收获的总是失望。她只是偶尔为之,便大获成功,难道真如她所说我太急功近利欲速则不达?
哎,诗人,诗人想到诗人二字,王非只感到脸发烧。王非急冲冲出了门,朝周敏姐姐家的方向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