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杀死了我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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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4年12月8日，新疆克拉玛依市教育局为欢迎上级派来的“义务教育与扫盲评估验收团”的25位官员，组织全市能歌善舞的中小学生796人在友谊馆剧场举办“专场文艺演出”因舞台纱幕太靠近光柱灯被烤燃而引起火灾。796名学生全部陷入火海，323人死亡，132人烧伤致残；死者中有288人是天真美丽可爱的中小学生。在场的有40多名教师，有36位遇难，绝大部分为掩护学生而殉职。在场的克拉玛依市副处级以上官员有20几个，当时他们的位置离火源最近，离逃生门最远，竟奇迹般地无—人伤亡。

    从这些数字我们不难明白，杀死我们孩子的正是那群狗官。

    尽管事情已过去了十多年，但当我再次记起的时候，又一次在悲痛中无法摆脱出来。三百多条稚嫩的弱苗顷刻间枯萎了。我们的孩子是多么听话啊，当克拉玛依市教育局的官员喝令“大家都坐下，不要动！让领导先走！”的时候，他们就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向自己逼近。我们的政府官员们从起火点最近的地方整齐有序地从最远的出口溜了出来，而我们的学生们，就成了这些官员的挡火牌。幸好还有那些可敬的老师们，他们用三十多条生命换回了四百多个孩子。我甚至担心，十多年后的老师是否还能做到这一点。不过转而一想的话，又不必担心什么了，即使老师不护着我们的孩子，现在的孩子也决不会像十年前的孩子那么傻，他们会抢先冲到门口，把那些狗官阻挡在火海之中。

    然而，我说这些只气话。我质问的是：中国怎么了？为什么平时口若悬河视民如子的官员在危难面前不是挺身而出而是溜之大吉呢！那位新疆石油管理局副局长，在场的最高长官，不指挥打开所有安全门和组织学生疏散，只顾自己逃命。尽管他只被火星烧焦了几绺白发，仍然一头钻进小轿车直奔医院找医生“检查身体”；尽管途中顺路经过消防队大门口，它也不下车报案。克拉玛依市那位副市长，在火灾发生时仅是叫—个人走出去报警，也不指挥打开所有安全门和组织学生疏散，只顾自己逃命。我不知道他们平时都说什么了，我敢肯定的是就像每个人所了解的官员一样，口口声声都是人民利益高于一切的，而事实我就不多说了，有这些紧要关头的实例为证。他们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顾保全自己的小命而置七百多条鲜活的生命于不顾。这就是我们的官员吗？这就是人民的忠实的代表吗？我不知这样的官员是不是民选出来的，但我以为除非人民的眼睛全瞎了，不然也选不出这样的猪狗不如的人来领导自己。可悲的是，在场的二十多位官员，竟无一例外地逃之夭夭。如果更多一些呢，我想还是无一例外。如果没有这场大火，他们依旧可以道貌岸然地呈君子状，对普通民众呼三喝四。即使这样，我们的检察院、法院不是依旧视而不见吗？噢，慢慢地，我明白了，这些机关原本就是为这些趾高气扬的人设的呀！也难怪他们会那么有底气，有功没功都可以颐指气使，民众在他们面前只能噤若寒蝉。

    还有那位可恶的教育局的官员，他的职责就是应该保护学生的呀！可是，关键时刻，却成了狗官的走狗。看来，不管什么时候，官位都是第一位的呀！死几个孩子在他眼里看来真不算什么了，何况又不是自家的孩子，保住乌纱帽才是至关重要的。平时舔官腚还正舔不上呢，这不，机会来了，是表现自己的时候了。于是，他可以置七百多条生命于不顾，让那群更大的乌纱帽先出去。我也不知这位教育局的官员是不是因此乌纱帽上的翅更硬了一些，但当他摸着自己还在的乌纱帽的时候，不觉得心惊肉跳吗？

    我不由得想起90年前“泰坦尼克号”沉船之难，由于船上人多而救生艇不足，许多富翁和贵族不是利用各种优势先行逃离，而是纷纷主动让出逃生机会，坚持让妇女儿童先上救生艇。一位富翁为此留下遗言：“我决不会让一个妇女儿童先我而死，我要死得像一个男子汉！”而那个假扮成妇女死里逃生的日本人，当他怀着侥幸心理回到国内的时，得到的是全国人甚至包括他的家人的唾弃，只能郁郁寡欢地度过残生。他也向人说起过生不如死的滋味，他临死的时候甚至说出：“我为什么不在沉船的时候就死掉啊！”

    我也说不出真正的男子汉是什么样子的，但决不是我这里所说的委委缩缩的狗官，说他们委缩也太委屈他们了，毕竟，第一个逃离火灾现场的就是他们啊！尽管他们表面上还是那么不可一世的样子，其实，内心里虚弱得很。我并不是说人的一生要多么伟大，但至少要对得起良心。我不知那个糟老头子在捋着三两根烧焦的白发的时候有没有跟那个死里逃生的日本人那样想过，但如果临终的时候还能想到这一点，也算还有一点点良知。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尘封的记忆想必那些死难者的家属也不愿意打开。然而，近日我却又看到这则旧闻的后续。过去，我们可能只为死去的三百多颗幼苗感到伤心，而现在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会冷静地想到死亡之外的话题。那些活下来的是些什么人，为什么他们偏偏能够活下来。倘若现在发出这样的危急情况会是怎样，我们无法确知，但那三百多颗稚嫩的灵魂一定在问：“叔叔阿姨，台上的你们可不是这样子的呀？”

    我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了，如果换成我做了狗官并且遇到这样的事情的话，恐怕我也会成为空中飞人，即使我自己不会飞，下面也会有好多好多的走狗来簇拥着我，确保我的万无一失。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祈祷这样的事件不再发生，即使发生也不叫我这狗官遇上，不也就万事大吉了吗？

    因此我也就只能说，杀死我们孩子的是缺乏制约的制度，是泯灭的良知。直截了当地说，就该怨那场大火。

    是的，没有那场大火，那些消失的孩子都该是大小伙子了，那些大火中逃出来的官员也早升三级了。

    一切都是命，是天灾注定了人命。

    除了这样的结论又能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