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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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的夜景，幽远，宁静，纯美。山中的夜色，是我们无法想像的纯净和透明。在山中的夜色里，一切景物都显得轻盈，灵动，静谧得如流动着浅浅的伤感。在山中的那些日子里，我在月色美好的夜晚，走到户时，目光无论往哪里看，每一个镜头都像东山魁夷的画。

    我喜欢在只有半轮明月的晚上到户外活动。满月固然美好，但月色太亮，景物看上去太真实，没有了那种朦胧的美感。而在半轮明月下，山河不再是白天的山河，一切景物都如梦如幻，可以加入观赏者自已的主观色彩，景色便会呈现出海市蜃楼般的美感。

    在山中的日子里，我曾小住过的房子，是一栋很老的木楼。木楼的上面住人，下面一层除了做堂屋、灶房，主要就用来关牲口，比如关鸡鸭，做牛栏和猪栏。牛栏外还有一片空地，已下好了一圈矮矮的墙脚，墙脚内的空地里栽上了一大片烟叶。烟叶的长势很好，肥大的叶片，粗壮的茎梗，叶中开着浅红色的烟花，真正的绿肥红瘦。这片空屋基里的烟地，白天看上去很正常，不过是一片紧挨着房子的作物罢了。但在晚上，这块长在矮围墙里的开着浅色小花朵的大叶植物，看上去就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了。在月夜，我走进矮围墙内，站在长势正盛的阔叶植物中间，手触到身边的绿叶和小花朵上，感到这种植物有些粘手，绵绵的，糯糯的，拧碎了嗅，有股青葱味儿。山中明净的月光洒在矮围墙内，落在烟叶上，像一层薄薄的轻霜，那浅红的烟花，颜色更加浅淡，如浸在清水里一般。看到月光洒在矮墙内的烟叶上，那一刻，明白了为什么有“月光如水”这种说法。那一刻，我几乎不相信这种月下显得茂盛而浓郁的大叶植物，会是烟叶。

    静静地站在烟叶地里，能听到大叶植物生长时拨节的脆响，还有蚯蚓在泥地里松土时细碎的吱吱声。这些声音清幽而遥远，就像远山的浓雾化作露珠洒落在植物叶片上的声音。

    在山村前方的山峰间，有一面陡峭的石壁，巨大的石界面正对着山间的村落。石界面的正中间，有一个深隧的山洞，从洞口流泄出一道瀑布，亮晃晃挂在高高的石壁间。这道水流是从山洞深处冒出来的，水质清冽，冬天时能看到瀑布冒着腾腾的热气，将那一片石界面都蒙上了一层热雾。白天，阳光照耀在石壁上，光溜溜的石壁反射着耀眼的光照。那道瀑布的光亮反倒不太强烈。而在晚上的星月之下，瀑布就变得又白又亮了，暴溅的水光，如九天撒下无数的星星。特别是在冬日的月圆之夜，那道挂在石壁间的瀑布就更加醒目了，水光飘渺，水雾氤氲，将静夜里的山林弄得热闹非凡。但那是一种静谧淡远的热闹，如海市蜃楼般飘渺的景象。据说，在每月的月圆之夜，山中有一种奇异的大鸟要来石壁间那道瀑布中洗浴。那种鸟全身雪白，鸣叫声像敲击银瓶的脆响，颤颤的，一波一波地在夜空里传得很远很远。所以，若是那只神奇的大鸟来洗浴时，山林里必响起那种神奇的鸣叫声，山寨里的人谁若有幸听到，不过以为是冬天满山的冰凌被大风吹落发出的声响。

    我想，那会是一只什么样的大鸟呢？它为什么要在月圆之夜才肯来石界面上那道瀑布中洗浴？那非凡的神物，我能见上一面吗？

    在一个月圆之夜，我站在屋外的月光地里，守候着对面山间那道白光闪烁的瀑布。对神奇美好的事物，人们总是充满向往。我想，这也许并不仅仅是一个传说。而且，我相信很多传说因其发生的概率很低，就认为只是传说中的事物。但我相信世间有很多的我们未知的事物，它们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存在于一个充满尘嚣的心灵没法及到的地方。我是相信有白色大鸟来石壁间的瀑布里洗浴的这件事的。

    那一晚，我站在月亮地里，守望着对面巨大的石壁间的那道银光四溅的瀑布。夜风吹拂着山林，万木发出隐约的啸声。天上星河灿烂，碧空如水。抬头仰望天宇，恍惚间竟产生置身海底的感觉。寂静的大山是无尘的大海，头顶的星空是点缀着万颗明珠的深蓝色的海洋。海水是如此清凉而透彻，流溢着难已言说的神秘气息，让人难以把握。就在这时，我看到对面高高的石崖上那道白亮的瀑布间，悠悠地飘来一片白色的影子。那一大团白色是那么的轻盈，透着晶莹的光亮。白色从远方飘来，浮游在瀑布前。

    啊，是那只传说中的白色异鸟来洗浴了！白色大鸟正在月光中的瀑布前翩然起舞，如雪的翅羽边缘闪动着银色的月光！我在等着它引颈高歌。侧耳聆听，我听到晚风中传来隐约的流水声和林木扶风的轻啸。再看看那只巨大的白色鸟，却已慢慢幻化成了一大团白云，飘飘摇摇正从瀑布前往山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