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月树林里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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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和阳光一道，散散漫漫地走进午后的树林，就可以不必遵守公路上的交通规则了。这是一个充满自由度的空间：没有所谓的逆行、闯红灯、占道，还可以随意地转弯、转弯、再转弯，或者就突然地停下来站着，不妨碍任何人，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危险。

    五月，应该是北方最好的季节，不冷不热，心也不烦燥。葱郁的树林里，空气无比清新，大可深吐浅纳，把五脏六腑彻底浣洗一次。清脆婉转的鸟鸣，天籁一般此起彼伏，远比一切人造的弦乐悦耳。面对漫山遍野肆意蔓展的枝枝叶叶，还有无以数计的叶片里就要流淌出来的碧绿，一个人可以什么都不想，而只是感受自由的生命和生命的自由。

    如果按照人的比例，那些大树无疑是巨人，人手触及之处，不过是树的脚裸，树在俯瞰你，就如同你在俯瞰小草一样。而不论小草们多少矮小，却都是完整而顽强的生命，每一棵都紧系大地，努力生长，绽开哪怕是极其微小的花，再结籽以传续生命。如此看来，一个人如果能够尊重大树，也就没有理由不尊重小草；如果能够尊重所有的生命，则是对自己最好的尊重了。

    树可以活得很简单，只要有阳光、土壤和水就可以了，可以扎根一处，终生沉默。有资料说，一棵树最高只能长到一百三十米，否则不仅营养供不上去了，树也会因为不堪自重而倾坍。人的生存形式要复杂得多，除了衣食住行，还需要很多东西。那么，人的需求有没有极限呢？比如不堪重负濒临坍塌的极限？如果不是自然灾害或人为破坏，一棵树要比一个人的生命更长些。然而，世界上没有一棵永生不灭的大树，也没有长生不朽的人。对于大自然，树是过客，人也是过客。一棵树可以活得很简单，一个人可不可以也活得简单一些呢？

    如果树也有思想，也有喜怒哀乐，那树会不会感到孤独呢？树可以选择的太少，鸟啄、风捎、水漂或自然坠落，一粒籽落到哪里，就要在哪里生根发芽，无法计较所在之地是否适于生存。在悬崖、屋檐、沙漠或湍流里，都有树在生存。以人的视角来看，便是奇景，于树而言，是在与厄运抗争。一棵被雷击火燎的树，一棵被人伐而未掘根的树，一棵被牲畜噬啃了外皮的树，一棵被驻虫们几乎掏空了的树，有时竟然还可以不死。如果这种能力为人所具备，便是英雄，于树而言，便是平常。由于命运的安排，有的树要孑然一棵独自生长，有的要成簇成片成群为伴，寂寥也能承受，为林也不喧嚣，如果换作是人，便是君子。

    树林是一个王国，是虫蚁、鸟雀、蜂蝶、蛇鼠们的战场，也是它们的乐园。在树林的庇护下，这些生命是自由的，天性得以最宽广的释放，树林不是它们的君主，而是相濡以沫的朋友。一棵树倒下了，又化为腐土，去滋养更多的生命，这种生命的轮回对于整个世界都具有绝对的意义。有的人为逝者深葬后，不留坟墓，而是精心栽植一棵树，这同样很有意义，不仅是高级生命向大自然的回归，更是一种进步。今天的煤，是远古的树。如果构成一个人的物质，能以某种方式渗入树的躯体，如果这棵树在亿万年之后，有机会以煤的形式再燃烧一次，这么一想，便觉得万分的荒谬，却也觉得还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