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禅一味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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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九月，回家了一趟，为父亲奔丧。接到哥哥的电话，正忙着学校的一项活动，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坐在回家的车上，父亲的许多影子重叠，在大脑里不断上演。处理完后事，一些属于父亲的遗物，该扔的扔，该烧的烧，但放在桌上的几个茶杯，茶垢已经很厚，像刷了生漆一样，让我想起父亲与茶的事。

    父亲年轻时不喝茶，但从军队退役几年，渐渐有了这个嗜好，除了周围环境的影响，我想，更主要是生活的压力。我的家乡产茶，但茶不是好茶。后屋有一块约二分的地，种了约七八十株茶树，品种是再普通不过的。到了三四月，新鲜的茶叶便疯狂起来，绿油油的惹人喜爱。到了采茶季节，父亲起个大早，小心翼翼地把茶叶采摘下来，待露水晾干，便点起大灶的火，然后把茶叶倒进去。火是星星点点，父亲卷起袖子，像在田地里操心庄稼一样，双手揉着茶叶，一粒粒茶叶在他的粗糙的双手走过，经过几道不算复杂的程序之后，不久，茶香便在整个厨房弥漫。我学着父亲的样子抓起一大把的茶叶左闻右嗅，却是找不到父亲陶醉的样子。

    生在大山里，交通闭塞，所以难得有客人来访，来了客人，自然是十分高兴与荣幸的事，大概也就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招呼过后，母亲就急冲冲地进厨房烧开水。我们渴了就从水井里取水，那样不仅凉爽并且水特别甜。父亲不是这样，家里唯一的热水瓶是父亲的专用的。我照例是帮母亲点火添柴烧开水，哥哥姐姐洗菜洗米。这样烧出来的水，有一些怪怪的味道，那是柴火、锅共同作用的结果，家里就这么一口锅，煮菜煮饭烧开水都得用。可是，经过茶叶的浸泡，客人竖起拇指向父亲说：“好茶，好茶呀！”一定是在说谎，我怎么就喝不出东西？后来烧了煤，现在用电，一切变化得太快。

    父亲好客是村里出名的。大中午，倘若有收废品的人从门前经过，必然会引进屋里小坐然后泡茶聊天。收废品的人急着问有没有废品？父亲一边让座一边泡茶一边说，不急嘛，坐下来先喝杯茶再说。不管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这时候完全放下心来，不久就见他们两个人谈天说地。我们三兄妹则把平时收集的废品收拾成一堆放在他的眼前。茶喝完了，干正经事，付完钱，我们兴高采烈，嘿嘿，老人通常会奖赏一些冰糖给我们。那可真是快乐的回忆，但病魔出乎意料地带走了一个好人。在姐姐住院的日子，我经常可以看到父亲不停地喝茶，半缸子茶叶半缸子水，茶垢越来越厚，但从来没有见他洗过。

    后来，我在书上看到：“茶如人生，细品茗茶，亦品人生”才渐渐理解父亲，也喜欢上了喝茶。对于茶，我没有什么研究，喝的茶也不是什么好茶。空腹不能喝茶，晚上不要喝浓茶，隔夜茶不要喝，茶垢不要洗，这些都是从父亲身上学到的。我喝茶的时候，一定是在看书，并且晚上看书一定喝浓茶。浓茶可以驱赶睡眠，提神但容易造成失眠。泡一杯茶放在桌上，捧一本喜欢的书，那是一种享受。待眼睛有点累了，喝下一口，只觉目明神清，嘴里留着一缕缕茶香。偶尔急了，烫伤了舌头，额头上冒出了细汗，暗自摇头却依然我行我素。

    大学一年级，碰到一个安溪同学。对于茶有点研究的人，一定知道安溪的铁观音是十分有名的，而我恰恰有机会与他同宿舍，在品尝了他的手艺之后也学到了许多东西。他带了二盒铁观音和一套茶具。茶壶很特别，黑乎乎的土陶，模样很丑陋。对于像我这样的粗人，哪里懂得什么泡一壶好茶？同学说，好茶得要有好水，好水还得看你的技术能不能过关。“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耳。”“真茗无香，禅宗有道。”对于这些品茶的道理，我只有摇头与点头，怎么敢言语。等那一壶茶泡好，同学倒了两杯，自己端起一杯，放在鼻子边，迷醉了似的嗅着那茶香。我说，你这样喝茶，哪里是在享用，倒是在感受啊。同学轻轻啜了口茶，微笑着说，品茶犹如品味生活，品味人生化的精髓。中国茶文化的根本：静。这个时候，倒让我想起“宁静以致远”与自己平时追求的“简单生活，简单自己”颇为接近。

    有一次看到贾平凹的书，说到陕西安康的茶特别出名。我是知道安康的，但我不知道茶在安康出名。我想起了安康一个曾经喜欢的人——茶茶，然后我们之间的许多事便在眼前跳跃。我以前在网络里见到茶茶，总是大声地说：“小二，上茶！”因为文字，我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女子，但我对她说的承诺，似乎都没有实现，至今也成为我的一个负担。虽然我相信说这些话是真心的，但后来的种种意料不到的事发生，我们之间的结束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承诺分为二种：一种淡如茶，倒一杯是一杯；一种如啤酒，才倒半杯，便泡沫翻腾。”有人说，对任何事情痴迷都是一种病，爱情也不例外，所以我写一篇爱是一碗凉茶的小说。只是，每一次看到茶茶的心情文字，内心总有一种痛在撕裂着我。我的邮箱很少打开，一般只有兰儿才会给我发邮件。我打开邮箱做的两件事，一是回邮件，一是在相册里看着茶茶。（她不答应把她的照片上传到我的个人主页）这两个都是我喜欢的人，如今在我的生命坐标系里都渐渐淡了，如茶叶一样，继水多次，平淡却更加真实。“人在钓鱼的时候都是在钓自己，人在品茶的时候都是在品自己。”

    在cctv看到西部的纪实片，一群群孩子排队渴望地等待着井里取水，想想，生在江南，水多并且有茶喝，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可是，内心又有点急躁，有机会还得去西部溜一溜，那里的许多风景还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