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小屋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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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写字。他从通县过来，倒很多车，没钱打车，他乘坐用月票的那种又脏又挤的公交车。见不上我，又吭哧吭哧地坐车回去。他常常没事找事，美国要打伊拉克的时候，他总想表示点什么，满世界都在反战游行，我们能干坐着？他甚至想去伊拉克当兵，我劝他：你连英语都不会两句，谁要你？伊拉克本来就穷，多了你这个吃饭的家伙还增加他们的负担。他不喝咖啡，只喝茶，我的茶叶都是给他准备的。他画画把脑袋给画木了。他还是坚持想去美国大使馆门前举个牌子什么的。我没让他去，我怕他被当作神经病给抓了，还要我去保他出来。他说那咋整？　　　　他一来就翻我的冰箱，一看冰箱空着，就说，你看你穷成这样了，还活不活？过几天我带些画来，你拿去卖了，卖多少钱都行，总得换点米换点白菜豆腐什么的。我没让他带，他真会带来的。我想着想着就想笑，用油画去换米！我说，你画几张人民币给我得了，但别让人发现是假钞。他说画不了，他的笔太粗，想必会把人民币画成卡通画。

    摸摸可爱得象个弱智男孩，他一身乞丐装和左岸西服领带一比，简直就是朝鲜与韩国。他来的时候同样往沙发上一坐，正好是被左岸坐得凹下去那块。

    摸摸的老婆在日本，作为交换学生，去日本读书一年。他老婆是他从上海捡来的，他常这样说。那时小丫刚从上海财经学院毕业，在一个公司做事，摸摸在上海街头画广告牌，小丫下班的时候蹲在边上看他画，就这样被摸摸带来北京了。有人添油加醋说当时摸摸在高高的架子上不小心滴了几滴红油漆下来，正落在了经过的小丫的身上，然后彼此骂来骂去就骂到床上去了，小丫被摸摸那帮画家朋友挤兑得脸红。小丫和摸摸住在北大东门的平房里。后来小丫上了研，我认识他们的时候，小丫快毕业了，我们一直谈着等她毕业一起做一本杂志。不过小丫说话不算数，接着上博了，没多久就去了日本。他们象一对长不大的夫妻，但我知道他们相互爱得要死。小丫方向感极差，来了北京这么多年，还分不清东南西北，摸摸总担心她去日本会丢了。没几个月，小丫从日本寄了些美金回来，摸摸就请我吃饭，说老婆总算有点出息了。

    摸摸有一阵画不了画，什么灵感都找不到，就来我这坐坐。

    冬天了，我那骗人的暖气，只有傍晚才会来一会，等过了12点，就没了，平常总是很冷。摸摸进屋后仍然穿着他那件很久没洗的棉衣。他说，让我给他找个情人。我笑得止不住，哪个女人会往你那脏棉衣里钻？

    摸摸刚买了手机，但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发短信，他说他的手机便宜，没有那功能，又不好意思问别人。他说他想给小丫发短信，打电话太贵了。我拿过他的手机，摆弄了一下，可以发了，但绝对发不到日本。小日本的文字系统和汉字不兼容。

    摸摸还是想找情人，他说小丫同意的。没有情人他画不出画来。这我同意，但我不相信小丫会让他找情人。我说，我找找看，看有没有愿意为艺术献身的女人。

    摸摸回家了。他深信我会去给他找情人，我也深信他会在等待情人的时间里画出画来。我想下楼送他，他不让，风太大。我去看他的时候，他一定会送我到车站，等我上车走了，他才放心。那时，我从车窗回头看他，他还在向我招手，那样子，俨然北京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一幅被时光雕琢过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