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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您知道我活着?那刚才……”强忍住胸口的痛楚,程名振将话题转移。小杏花嫁人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自己明明给她有过今生之约的,即便死了,难道几不能多等,多等几天么?难道夫妻真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便要各自飞?
看了看儿子惨白的脸色,程朱氏轻轻叹息。儿子难过,她自己何尝不是万箭穿心?可能怪谁呢?只是命吧!
“不打你几下,怎能帮你掩饰。娘知道你活着,如果你死了,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终日在咱家门口转?你的朋友在咱家门口卖针线,不是短了这个,就是少了那个。做生意的人锱铢必较,哪有像他们那样剌虎的?”
“您知道我没死!您没吓到就好!”程名振轻轻点头,也不知道听清楚了娘亲的话,还是心里还在想着别的事情。
“他们每次来卖杂货,娘都想问问你的情况。但娘不敢问,更不敢胡乱猜!那个林县令迫不及待地宣布你死了,还给你在城隍庙里边塑了像,肯定有其原因。所以娘只能糊涂着,只能糊涂着看杏花出嫁!”
怪不得整个成贤街的邻居们用那种眼光看我。原来,他们是准备看我知道小杏花出嫁后的热闹。不是感激,更不是敬佩我敢于孤身犯险!程名振心里又是痛楚,又是失落,仿佛有人拿了一块冰,硬生生压在了自己胸口。
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娘两个警觉地停止了交谈。门被轻轻推开,小丫头柳叶端着茶水和点心走了进来。感觉到屋子内气氛不对,她吓得汗毛倒竖,蹑手蹑脚摆开盘子和茶盏后,贴着墙根儿蹭了出去。
茶很好,苦涩中透出一重重回味。点心也很细致,甜中带着杏仁的清香。这个家终于又恢复了一些元气,比起驴屎胡同那种吃完上顿没下顿的生活,简直有如天壤。程名振不敢奢求老天能对自己多照顾,强忍住心口的闷痛,低声说道:“杏花,其实杏花是个很懂事的女人!”
知道儿子不甘心,程朱氏忍不住轻轻摇头。女人是需要陪的,特别是年青且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子。儿子在土匪窝里历练了一番,虽然已经成熟了许多。但对于男女之事,他依旧懵懵懂懂。厮守终生,不离不弃,那都是民歌里的传说。只所以被编成歌儿来唱,就是因为少有,稀奇,几万人里挑不出一对儿。
可这些话,她又何必跟儿子说。儿子刚刚有了事业的开头,心中应该充满阳光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至于过去的事情,当它是一场梦好了。梦中情景再好,醒了之后,人却还得面对现实。
“娘,杏花她嫁给谁了?过得好么?”又吃了几块点心,程名振多少振作了一些。晃了晃脑袋,喃喃地问。
“你别再去招惹她了?否则,对她对你都不好!”程朱氏非常警觉,觉儿子情绪变化,立刻出言提醒。
她看见儿子轻轻点头,目光冰冷而坚强。心中一软,又继续道:“她嫁给了周家的二公子,日子过得不错!至少这辈子吃穿不会愁,跟小姑子也合得来!”
“周家?”程名振心头又是一紧,本能地感觉到事情蹊跷。他不是在怀疑这桩婚姻的真实性,而是想到了半年前的另外一件事情。他记得杨玄感造反时运了很多粮食在周家储藏。如此算来,周家肯定与杨玄感是一根绳索上的蚂蚱。听巨鹿泽的人说,杨玄感被族诛,故旧被收捕殆尽。怎么周家却纹丝没动,仿佛根本与杨玄感没瓜葛般。
‘如果我去举报呢?’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少年人心里蔓延。夺妻之恨,不让对方付出些代价如何甘心?但很快,他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那会把小杏花也牵连进去,丢掉性命。小杏花是自己的表妹,她只要过得快活,自己也会跟着开心,道理不是这样的么?
想到这儿,他抓*心,大口大口向嘴里添。过去了,全都过去了。自己可以吃上点心,不用再吃野菜了。算起来,老天已经对自己不薄,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少年人一边笑着,一边看向窗外。外边的天阴沉沉的,几片雪花轻飘飘在风中落下,簌簌落了满地。
注1:土话,马虎、没心没肺。
注2:小姑子,丈夫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