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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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底还是回家过年了。

    出来以后，没有回去过过年，今年也没有计划要回去。临到腊月，年是眼看着近了，心却越来越慌乱，好像有什么落在了家里，非回去拿来不可。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买了回程的机票。

    长沙用漫天飘洒的雨迎接我的归来。虽然是夜航，机场大厅却如炽如沸，很让我吃了一惊。攒动的人群和外面寒冷的天气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深深地呼吸着久违的故乡冬天的空气， 却不敢相信已经结结实实地踩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坐在回市区的车上，收音机里传来的还是那个熟悉的dj的声音，窗外零星的广告牌上印着大大的“长沙”两个字，街道还是一样的泥泞，冬季雨天的寒冷还是一样彻心彻骨，耳边的腔调和语言还是那么重，满心却带着新奇与欢喜，而再没有半句怨言。一颗心渐渐地踏实下来，知道自己真的已经回来。

    等到回到自己的家里，又要过了一日。顶风顶雨地赶回家乡的小镇，却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推开门，还和读书时候每日放学一样，大叫一声：“我回来了！”在那一个瞬间，只有一个瞬间，仿佛时间“哗啦”一下子飞回到那个时候，而立在门口的我还从未离开过这张家门。

    妈妈从房里慌慌地走出来，又惊又喜地怨着不早通知，又忙着去开冰箱拿我喜欢的菜出来做。还是那熟悉的几间房间，家具也还在老位置，我还是老样子，却觉得房间小了，我长大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深居简出，整日陪在爸妈身边，也很少去拜年。天气好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出去。到了读过的学校、踏青的山坡、玩耍的田野、聊天的河边，小镇和最平静的河流一样，仿佛什么也没有改变，仔细去追究却又不复从前。街上走动的一群，已经不再是同龄的孩子，而我们所留恋的游戏，也已经成了他们传说的历史。学校的教学楼改了模样，山坡上的那条小路掩埋在杂草之中，田野倒似乎还在种着庄稼，小河里五彩的石子却已经没有了踪影。

    我和朋友都沉默，只是固执地不停地走，走在每一处承载着回忆的地方。心里有一个声音好像在赌着气地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人是念旧的动物，我总是不能够忘记自己的童年和少年。走得多么远，也总是时时想要回来找寻，等到真的找回到相同的路上，时过境迁，感慨很多，却视而不见，仍恋恋不舍回忆里远去的从前。

    我们终于走累了，坐在草坪上休息，抬头看着头上蓝天，却发现，天和云也似乎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是的，时光流过去了，我只是不愿意相信，我已经回不去从前。

    数着日子不想回去上班，爸妈明显地又开始拼命把我爱吃的端上饭桌。到了要走的时候，竟然又下起雨来。我问天，舍不得我走么？天也不答，只是不停雨。临走的一晚，去买一些特产带给同事，雨下得越发厉害。

    走在幽暗的路上，因为下雨，连过年的鞭炮声音也没有，心寂寂的，好像也给寒冷冻得麻木，我默默骑车。

    突然，没有一点征兆的，路边两排一溜儿地亮起大红的纱灯。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风急雨骤的寒夜里，突然如同法术一般，点起这如梦如幻的红色灯笼，既素净又华美。离别的愁绪郁结在柔肠里，四围安静如墨，慢慢地走在这温暖的红色灯光里，觉得心也慢慢温暖过来“喀”的一声，轻轻动了一下。

    十里长街，终有尽处，走过这条街，我停下车，回过头去看。两排一溜儿的大红纱灯，温和地亮着，雨无声无息，织成雾气，地面倒映着灯火的光辉，仿佛秦淮河的艳影波光。寒风凛凛地吹来，灯影摇曳，模糊的双眼里看见眼前的路，恍如一条大河，直从心里压过去了。

    这一条河，叫作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