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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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六点多钟，太阳就娇滴滴爬上楼顶，送给人们淘气而羞红的笑脸，好一个美丽的艳阳天！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我的心如脱笼之鹄，喜悦得从里到外的甜。

    我因事，四天之内曾两次往返在豫南到省会近千里的公路线上，有幸“检阅”了一次收获大决战。

    放眼望去，黄与绿主宰着整个世界，金色的海洋里，没风，静静的，绿树掩映着刚刚醒来的村庄，世界一切都笼罩在温馨和宁静之中。不时看见村口停着一台台高大威武的收麦机，象大战前摆好了阵式的重武器，象体育大赛起跑线上的运动员。

    看！迎面一队收割机浩浩荡荡地开过来了，不知道是有人在故意显示声势，还是这个特殊时期就觉得她格外神气。每个机器上都有两个小红旗在使劲地摆动着，都有红纸写的目的地和编号。一下300多台啊，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你知道有多么壮观，加上和谐的轰鸣使人心激动而愉悦。

    这是大决战里的独轮车吧？大战之前在调兵遣将？阵势相象，气派不够；是辛弃疾梦里的“沙场秋点兵”吧？不，阵容象似，热闹不够。啊！国庆军事武器检阅式！太象了，太象了！这场面拍在电视里会令人叫绝的。

    “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我调皮的同事实在忍不着，头伸到窗外，挥着手臂，扯着嗓子学着领袖的腔调喊着。全车的人都笑了，沸腾了，一下竟然有几个乘客和着叫喊，收割机上赤膊上阵的农民，袒胸露乳地站起来对着我们的汽车挥手，拍巴掌“首长好首长辛苦了”车里和车外都有人应和着，一路欢呼一路笑声，热闹的气氛感染了开车师傅，走的好慢，好慢！

    第二天下午我从省城回来，再也找不到昨日的宁静，大战早已打响了，满地庞然大物贪婪地用转动的“风火轮”把那灿烂的金黄送进自己的肚子里，留其精华，吐其糟粕，屁股后面荡起连绵不断的风烟。那高高的驾驶座上的农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说笑笑，如沙滩散步，如静水行舟。这就是今天的农民。谁说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滴落地摔八半”？这句对农民准确到位的描写，我都赞叹了多少年，今天竟然觉得那岁月已经十分遥远。一群穿着入时的年轻人，喜笑颜开地把满满的粮袋抬到机动车上，嘟——嘟——一溜烟跑个没了踪影。

    我突然想起几千年为人类立下汗马功劳的镰刀，现在还赫然写在中国共产党的党旗上，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势利而忘本”的农民炒了她的鱿鱼，硬是不明不白让她“下岗”了。天变了，人变了，世界的一切都变了，可我的思维总是不听话想起曾经过去的岁月：鸡叫三遍，生产队长把那挂起的破犁铧大钟敲了几下，这是社员出工的信号。“上工了——上工了－－”他扯着嗓子东头喊到西头，西头喊到东头。各样农具“十八班兵器”备齐，个个披挂上阵，也曾生龙活虎，也曾意气风发，就是吃不饱肚子，有毛泽东思想的精神食粮，那精神头真的可感天动地。满村劳力一溜摆开阵势，按割的麦垄记分，骄阳似火，背弯如弓，沙沙沙沙，一镰一镰，一步一步。那时确实苦点累点，可“与天奋斗其乐无穷”心中的喜悦远比今天潇洒快活；地头树荫下孩子送来开水和窝窝头，吃个那个甜啊，如山珍海味一般下肚；休息了，平摊一些麦秧躺一会，睡的那个香啊，真“强似万岁的龙凤床”

    肩背人抬，架子车运到麦场，强壮男劳力用杈子高高举起，垛上大垛，十天半月割完垛好，全村人喘了口气。这是收获的第一步曲。

    以后每个晴好天气，早上摊场，中午翻场，下午老牛拉着青石磙，吱妞吱妞慢悠悠，慢悠悠地碾麦场。老牛拉着石磙如圆规的一个脚，农民手中的撇绳是半径，人和牛在麦秧中不停画圆，画圆，一圈又一圈。起场了，扬场了，杈、把、扫帚、扬场锨，男女老少齐上阵，身上、脸上、鼻子眼里是麦糠，当看到黄橙橙的麦粒，心里美滋滋的甜。风来了，雨来了，往往都是一场恶战，每天重复这个节奏，没有月把四十别想吃上“垛垛饭”

    还有一步最美妙的第三步曲，麦子割完送进麦场，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唱着歌搂了一遍又一遍。地里不知道还会剩下几个麦头麦穗。集体“哄垄”麦都是赶到夜里，（我们当地的土语，就是拾麦，收入归个人所有）一是不误公活，二是怕外村参与。腰酸腿痛的乡亲，睡的正香，只要一声“哄垄麦了”那全村人出奇的机灵，就连请病假的干部家属一下子也来了精神。扛着竹耙子，来到地头自觉摆开阵势，等到队长一声令下，那真是万箭齐发，拉着耙子跑啊，跑啊，有时候耙子齿朝了天还是在勇往直前。有的前面跑了，搂好了卸下的麦堆，被后面又搂了去，黑灯瞎火的，有人挂着他的腿，有人拉破他的衣，一片混战，一片骂声。天亮了，喉咙冒着生烟，个个都是大花脸。不过多多少少都有收获，带着一肚子的埋怨，再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小麦穗，甚至连一个豌豆子都舍不得丢下。

    掉下是时间是家家磨好锋利的小铲刀，戕来麦茬根，是最好的烧火柴，这才真叫场光地净啊，到这时候才真正是收获的结束曲。

    我想：那些镰刀，杈子、扫帚、扬场锨、石磙、竹耙子等等，不知道将来到展览馆里还能否看见，即使拍电影恐怕谁也模拟不了她们的用场，再现那当时的场景了。

    无数勤劳的农民几十天的劳动任务，几台机器仅仅三五天就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地完成了。收获变了，简化了，简化得一步到位了。

    真是生产力创造了科学，科学解放了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