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之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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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早上不小心听到一则新闻，具体内容便忘了，大意说的是哪里的一位共产党员因公殉职，政府特为其封赐荣誉称号——是什么称号也忘了。不过既然是荣誉称号，无非也就是“时代的先锋”、“世纪的楷模”之类的罢了，性质总是一样的。

    中国历史渊源流长，受赏被封者何止千人。然如今是社会主义新时期了，政治修明，人心日进，赏封之举许是沾染着封建的习气的吧，在现今是不可大兴其事的，故亦随时代之变迁有日渐作古之趋势。然而中国人向来是注重礼仪的“礼尚往来”又颇能代表中华民族文化的精髓，并且在如今又发扬了开来。所以，当伟人为国家和人民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甚而至于失去了生命，国家便要对其给予相应回报，否则何以见得现行制度的优越性呢？而回报么，自然以嘉奖其伟大精神为上，于是便有了先锋楷模。

    但是中国人的先锋或是楷模什么的又是极为难当的——我所知道的就只有死人才有资格担当。譬如李向群，譬如王伟，譬如郑培民。他们忙着为人民服务的时候似乎是没有人知道的。一旦祸福难料竟驾鹤仙去，领导们这才忙开来了，要封个先锋楷模之类的光荣称号，以示对英雄的敬重不殆。领导人封号之后便是媒体之类的忙了，因为要把人家没死的时候包括所有鸡毛蒜皮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挖出来给伟人著书立传等等。再然后就是我们全体国民忙了，要忙着学习这些先锋楷模的伟大精神崇高品格什么的。而当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领导人终于可以闲下来，静候新的楷模的酝酿与诞生了。

    这种游戏总是周而复始不断上演着的。规则么，虽不明文告之于世人，然其迹象已是轻易可寻为众人之所深谙矣。许是国人大都懂得保持缄默的莫大益处吧，所以轻易总不开口。仿佛得道的高僧，天机不可一语道破。

    这些究竟是不是要大声地说出来的，未可妄下定论。总之我就这么说了，虽则并不响亮，但回骂的声音想是会极为响亮的吧。

    李向群和郑培民的称号我不得知晓，王伟君可是“海空卫士”然而若是王伟没死而另死了他人“海空卫士”也必定不会是他而此称号要冠于他人头上了。倒仿佛伟人们死的意义只在于要个荣誉称号似的，倒仿佛封赐的荣誉称号单单为了告讣伟人的死去似的，如此伟人岂不可悲？

    据说上帝是很公平的，其实何止上帝，我们中国人也是极为公平的使者。伟人们失去了生命，我们活着的人便给他留下身后名，也算是做了一件公平的事吧。然而这与中国千百年来“礼尚往来”的传统毫不相悖的称号似乎便显得不是那么真实了。好比学生们选举班级干部，你开明说你选了某某人，而某某人为了表示回报，也选了你，事实上你未必是适当的人选。然学生选干部是小事，封赐先锋楷模呢？似乎是关乎重大形象的问题吧。

    以李向群君之辈为国家和人民做出的贡献，封赐以光荣称号并不为过，并且这称号是早就该封了的。许是领导上贵人眼高，有些东西么，即使高尚吧，也是难以一时便可明察的。以领导上的特性，我们或许应该对此表示体谅。虽然死后追封诚意甚缺，并且大有奉行形式主义之嫌，然领导上如此“屈尊下封”也算是给了伟人们的不幸辞世以莫大慰籍了。

    总之伟人们就这么在领导班子的一番大力标榜下无上荣耀地进驻了人们的心中并且从此永生了。然而楷模是一个接一个的诞生着，一个接一个地住进人们心中的，要让这么多英雄“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空间到底嫌狭窄了些。于是国人又甚为体谅楷模们的苦处，时不时地就把老楷模打心里掏出来现诸世人，以免伟人在我们心里活得拘谨而寂寞无味。

    后记：此文是老早就写了的（大抵是郑培民君逝世那年写就的吧）。然而现在拿出来也并不见得就会过时——“楷模必死”的理论想必是能够站稳并将长期站稳脚跟的。而现在么，只不过是“静候”阶段，待得英雄酝酿成熟并瞌然长逝，我们大家可就又得忙乎起来了。

    行文至此，突然想到前些年打得很是火热的法轮功，以“升天圆满”之妖言惑众。我以为，便有“升天圆满”之实事，也断不是愚民们做些自焚之类的可笑之举便可实现的。现在要言归正传：领导上的封赐实在是仙逝之伟人极好的讣文，极好的墓志铭。有此“超度”则伟人们非但可以“升天”并且大可“圆满”了。

    而在此需要声明的是：此文绝无亵渎楷模之意，只是觉得有些虚伪的事情是时候废止了，有些空有形式的东西可以消除了。而我们要致力的事情，在于实干，而并非其他。

    ——2003/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