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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五尺内,除了他们两人外再无他人,而特意清出了这样的空间议事,想来这事不会小。
宇文炀的脸在烛火明明灭灭的闪烁下,显得有些可怕,他望着方先生,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几年前,先生为我所用时,曾问我一句:如何得天下。”
方先生平静的看着他“是,而那个时候殿下回答我的是:以逸待劳,水到渠成。”
宇文炀微勾嘴角“的确,那时的我自恃身为中宫嫡子,瞧不起下面兄弟,又怕引起父皇猜忌,为求稳妥,只得以静制动、不争不夺,自然答了这样的答案。”
方先生看着他,心中已有了猜测,但依然是不疾不徐的和他扯着过往之事。“大皇子个性稳妥,那时候这样回答自然没有不好。”
宇文炀拿了一方墨锭,轻轻在石砚上轻磨“先生,我今日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喔?愿闻其详。”
“原来争是争,不争也是一种争。”他抬腕磨墨,语气平静没有半分的起伏“这个道理,是我明白得太晚,才会落得今日这番下场,若是早先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模样。”
方先生没有说话,而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是眼里的认真却多添了几分。“之前本以为只要能够争得父皇的宠爱,重新站回朝堂,再徐徐图之,也是一条路,但是先生那时候并没有多言,只怕是对我有些失望了吧?”
方先生终于正色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宇文炀,整个人坐直了身子,第一次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的确,我当时是有点失望的。但是现下殿下已经有了反省之意,何不告诉我殿下心中又作何打算?”
宇文炀放下墨锭,提笔沾墨,在雪白的纸上写了两个字,方先生的眼突然瞪大,脸色瞬间严肃万分。
“这可是险策!”
宇文炀像是浑然不在意自己写了什么东西,轻轻笑了笑,但是透着烛火,方先生却看得出眼前的宇文炀眼里早已点燃的疯狂。
“先生,你知道刚刚父皇让我去做什么吗?”他也不要人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之前我的婚事因为母后过世而延宕,后来因为一时没能寻到满意的适龄姑娘,父皇就要我等上一两年,再仔细寻寻,而如今我已经二十有三了,这婚事自然是等不得的。
“只是父皇让我别因小失大,今日荟萃阁之事,你应该也收到了消息,更明白因为这事我们几个兄弟彻底撕破脸了,而和妃虽然禁足,这掮风点火的工夫却没落下,这话一传开,反成了我为了一个侍妾,宁可和兄弟杠上。”
本来只是平淡叙述的宇文炀,嘴角微勾,脸却显得冷静而恐怖“我不争,就得让人踩在地上,也让我身边的人被踩在地上,这已经不是我争不争的问题,为了保全我身边的人,为了保全我自己,我打一开始就没有了退路,而今日父皇说的那些话,虽不是一味的偏帮,却也说明了父皇的宠爱的确是目前能让我重新站于人前的助力,但是他的宠爱若是中止了,那我的下场,会比之前什么都不做来得更加危险。
“先生,我不想屈辱的去死,所以我能做的只剩下一条路。”宇文炀的嗓音透着狠厉的决绝。
方先生不再看桌面上的那两个字,只淡淡的说着“现在离您腿疾不到一年,仍握有朝堂上大半的势力,而且目前您因为内外帐的问题代管了户部,钱权都算是还可以,但是若要行险招,还必须得要有兵。”
而众所皆知,整个大启皇朝的兵权除了握在皇帝的手中,还有一部分握在二皇子宇文凯的手里。
“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宇文炀给予肯定的答复。“他的生母曾经是我母后身边的侍女,当年她被皇上宠幸后,几次遇险,都是我母后出手相助,虽说这几年我们不曾在明面上往来,但是他会站在我们这边却是无庸置疑的。”
方先生闭上眼沉吟许久,书房里面却没有半点声响,只除了偶尔传来的烛芯爆裂声。
滞闷的夜晚,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凝滞感,宇文炀没有催促他,甚至没去想过他将那两个字泄漏出去的可能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当他准备开始这一场豪赌后,他所安排的每一步除了大胆相信,就没有其他更有用的筹码。
方先生睁开眼,眼里闪过睿智和参杂着野心的光芒“此事能成的机率至少有七成,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宇文炀第一次笑得张扬,烛火照亮的是他勇往直前的坚定。
“就算只有有五成,我也能毫不犹豫的去做!有劳先生操劳了!”
方先生站了起来,第一次在他面前弯下了腰“能跟随殿下是我的荣幸!”
夜渐渐的深了,他们却不曾感觉疲累,直到天明,他才将桌上写了字的纸凑向烛火,看着“逼宫”那两个字随着火焰成为一片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