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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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老师闷闷不乐地坐在村小学门前的大石头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廉价的香烟，烟头重重地撒满一地。惨白的月光撒在他的脸上，映衬出他极度忧郁的神情。他不明白，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别人不理解自己情有可原，小兰为什么也不理解呢？难道自己的选择真的错了吗？¬

    他又一次吐出嘴里的烟头，用脚使劲踩灭，起身向屋子走去。打开一个简陋的抽屉，取出一沓厚厚的信纸，一张接一张地念着，一段接一段回忆着，那可是他俩五年爱情的见证啊！但此时，一切都快结束了，留给他的只是无尽的伤痛，但伤心的泪水蕴含着无比自豪。¬

    那年，大学刚毕业。何老师不顾家人的极力反对和小兰的数次阻拦，从外省只身来到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山旮旯教书。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因为他也是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他清楚，山里的孩子读书多不容易，自己应该帮他们一把。但是，他这一走，他和小兰的爱情就出现了严重危机，原本坚若磐石的爱情，慢慢被距离和时间击得粉碎。小兰毕业后在省城里做了白领，一个月的工资要比他的高好多倍，而他工资低且不说，除了寄一部分给家人，剩下的全部拿来接济了几个孩子的生活，供他们上学。¬

    那天，省城里来了电话，是女朋友小兰打来的，说要他回城里去，她已经托关系给他找了个不错的职位，虽不是官，但要比乡下那教师强上百倍、千倍。她还说，如果这次他不回去的话，他俩关系就此断绝，往后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

    何老师知道，小兰说的可能是气话，也是真心替他着想，但这让他无所适从，也无法选择。¬

    看着菜篮子里那棵纯绿色大白菜，是学生小花的妈妈送的；看着风里翻打的门窗，是春树的爸爸帮修好的；看着水缸里清澈透亮的井水，是福生他哥帮忙挑的桌上那一大摞作业本，还没改完呢，那一笔一划坚韧而朴实的字迹，看着就怜惜啊。哦，秋子的妈妈又病了，那孩子有一整天没来上课了，还托小花请了假。看着，想着，何老师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锥心般难受。¬

    初夏的夜晚很吵，山沟里的虫子们像孩子们一样拼命地高歌，像是为谁送行，又像是为谁挽留。何老师轻轻掩上门，披着惨白的月光，在这个贫脊的山道上游走。虽说是初夏，但山沟里的夜风还是很冷的。走着走着，他不自觉来到了秋子家门前，一阵揪心的咳嗽声绊住了他的脚步。透过篱笆围的房屋，昏黄的灯光四处散射，像调皮的孩子。他心头忽然一振，很疼，不自主地向前走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秋子，秋子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何老师啊，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外面冷，进屋坐坐吧。他笑着进了屋，他来过秋子家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其实，学校的几十个学生他都家访过。秋子的妈妈看见有客人来，忙起身，边咳嗽边吃力地招呼：“是何老师啊，坐吧。”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秋子忙扶她躺下。何老师也过来帮忙，看着秋子母亲消瘦的面容，他的心也是一阵阵地疼痛。“何老师啊，秋子他爸走得早，家又穷，多亏了你，这孩子才能上学，我们真不知怎样感谢你才好啊。”“阿姨，您别这么说，孩子们都很好学，我很喜欢他们的，你们不也帮了我不少吗？只要我在这一天，我就想法子让每个孩子都能上学”¬

    何老师和秋子的妈妈聊了很多，秋子在一旁认真地复习功课，不懂的就问他，他们时而欢笑时而沉默，仿佛忘了所有的心事，就这样一直到了深夜十一点多钟他才回去。走时他塞给秋子五十块钱，说用来给秋子妈妈买药，秋子死活不肯要，直到他拿出老师的严厉，秋子才勉为其难地收下，然后一直送他到学校才回去。看着秋子离去的瘦弱背影，他不禁欣慰地笑了。¬

    回来后，何老师没有直接休息，而是打开桌上的作业本，继续认认真真地批改起来。当改到最后一本时，发现没有写名字。谁这么粗心啊，他心里暗想着。打开作业本，里面写的不是他布置的作业，而是写的一篇名叫大山里的天使的作文。他怀着好奇心，一口气就读完了。作文里写到：“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汽车，火车，飞机。虽然我们什么都没有，但我们小小的心里也怀揣着大大的梦。毛主席爷爷说，我们是祖国的花朵，是八九点钟的太阳”“都说，天使是公平的，她会爱护每个孩子。是的，这是真的，上帝赐给我们的天使，就很爱护我们，他的外表虽然不俊美，但他的心灵却是美的。还有，他是最辛苦的天使，他要照顾好多孩子的生活，他会教我们玩游戏，教我们学会梦想”“他像我们的大哥哥，时刻保护着我们，他有时又很严厉，甚至用竹板打我们的手心，但是我们都很爱他，我们约好了，都做他的弟弟妹妹，我们会很用心地学习，将来走出大山，我们也会像他那样，再去做许多孩子的天使”“但是，我们也好害怕，害怕他离我们而去，那样我们又成了孤独的小鸟，不过妈妈说，只要我们好好读书，他就不会离开我们了，何老师您说是吧！老师，您猜我们的天使是谁，呵呵，他和您很像，真的很像！何老师，谢谢您，谢谢您对我们的关心，我们会努力学习，不让你失望。其实，我们的天使不是别人，就是何老师你啊！谢谢老师一直陪着我们，保护我们。”¬

    何老师读完，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但幸福的眼泪伴着欢欣的笑声流窜在这山沟里每一寸土地上，他带泪的眼圈红得像秋橘一样深沉、一样可爱。¬

    他叹了声“这孩子”继而喃喃自语道“罢了，罢了，不走了，一辈子都不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去村委会借了电话，直接拨通了女朋友小兰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