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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他们问这问那,其中有几个平日里我最厌恶的,经常违纪的学生话很多,跟老师走得最近,他们谈人生,谈对生死的理解,谈老师平日里对他们的苛罚言谈之中,我了解到这些学生其实也很想读书,很想争气,可是就是行为习惯养成得太差,以致有时就是管不了自己的手脚。

    终于快到了目的地了,我给其中两位学生每人发了一支香烟,叫他俩负责燃放爆竹,班长和其他几位同学拿着花圈走在前面,我走在最后。到了家门口,很冷清,没有听到哀乐声,只听到有老妇女伤心的哭叫,这是明显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在乡下,如果死者高寿,儿孙满堂,前来悼念的人一定很多,死者的家属一般会大肆操办,有时一个院子甚至一个村子的人都可以来吃“流水席”通常称为办“白喜事”;可如果死者过于年轻,儿女还未成年,前来悼念的人就不会很多,前来白吃白喝的人就更少,人们称这是“割脚筋”的事情,谁也不想给死者家属增添太多的麻烦。

    两位学生点燃了爆竹,随手扔掉了香烟。何涛和他的一位兄弟一身重孝,身穿麻衣,腰间系一根草绳,跪着迎接大家,眼里含满了泪水。扶起学生,我的眼里,也饱含着泪水。主事的是一位五十出头的大叔——按照乡下的规矩,他应该是这个家庭直系亲属,且在家族中辈分较高,能力较好的一位——他走出来迎接我们。我和阳一平把礼包递上,对方说了很多感激的话。堂屋里,道士的道具已经摆好,正在准备为亡者超度灵魂,何涛母亲的棺具就摆在堂屋里,学生们自觉地到灵位前行礼作揖,双手合十,三鞠躬。何涛眼泪汪汪地走到我跟前说:“老师——谢谢您!谢谢大家!”停了停,他又问我:“老师,您和同学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呢?”“我们一共来了九人。”我知道,学生是想给老师和同学们安排吃饭的事情。在乡下,通常是锣鼓一响,孝子只能低着头做孝子,什么事情都不能管的,但学生应该是出于对老师和同学的关心,捎带着问了一声。

    经历了太多死亡的变故,对生与死我已经有了自己平淡的理解。高中毕业那年,我的儿时的一位伙伴在远去新疆的上失踪,十多年了,至今依然杳无因讯;大二时,三嫂因癌症而去世时,侄儿才六岁;刚谈恋爱的第一个春节,正月初五,未来的岳父大人在走亲戚的路上突然瘁死;今年五月,我儿时的又一位伙伴邻居老七在他乡死于过劳死乐生恶死,人之常情,可生是一个过程,死是一种必然,虽然谁都不想面对死亡,但谁都无法逃避,还是淡然一点,超脱一点。

    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五点多了,临行前,学生们再一次到死者的灵位前行礼。主事者给我递上一个包,说是启发给大家的,我看包很重,执意不接,但对方执意要我们收下。我问道:“包里是些什么呢?”“每人一条毛巾,一块香皂,还有一包烟,这是必须收下的。”我知道,不收下还真的不行,否则主人家肯定会不高兴,因为迷信说如果拒绝对主人会不吉利的,于是我对身边一位学生说:“我们收下吧。”走时,主人家燃放了爆竹,我知道,这也是主人送别客的一种浓重的礼节。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了,太阳已经落山,秋日的凉风吹在人身上,凉飕飕的,从老屋场村沿着沙子坪的村级公路向320国道走,我们必须在国道上才能搭上车。两旁的山峻峭而秀拔,然一行人很沉默,大家无心欣赏两旁的风景,似乎都还没有从刚才悲伤的氛围中解脱出来。好久,是刘琪打破了沉默,他问我说:“老师,您是不是不喜欢我们这些成绩差的学生?”“怎么会呢?你们虽然成绩差一点,但你们可以努力赶上去的,而其实你们都是那么的好。”“老师,我们都很敬佩您,您虽然平时对我们很苛刻,但从不歧视我们,我们一定听您的话。”“同学们,生命是珍贵而短暂的,我们没有理由挥霍,好好努力,善待人生吧。”学生们都低低地“嗯”着,我不知道他们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了没有,但我想他们应该明白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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