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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读过朱自清的荷塘月色的人,很少有讨厌荷塘的,即使是无心赏玩,也难免驻足片刻。荷塘月色的真景我也终究是没有细酌过,自然不得悟其真谛,我在遐想,也许荷塘始终要与月色一起才会美的。遗憾自己没有在夜里去观赏过荷塘,笔下的民大荷塘只能是与月色分开的了。

    初见民大的荷塘是在去年,时令农历九月,秋色无边,万物日渐颓败。塘边上的郁郁苍竹,一脸的老气,仿佛人之将死。塘内,红藕香残,残比落花;枯荷宿露,露如清泪。许多干衰的荷叶,耷拉着头,望向来时的路;有的稍微掩着半边枯脸向上看,像是留有几分对尘世的难舍难分,好一个美丽与苍凉的回眸!也有的看起来洋溢着泰然自若甚或归去的欣喜,一种返回本来的安详。然而于我,看到这样的残陋终究是伤感的;闻着生命将尽的腐味,无法排遣那无声无息地弥漫着的死亡的气息。看着那枯黄的叶面,我在想,要是来场柔雨,它们会不会活过来呢?即使不能活过来,会不会保养着这样的残体?“留得枯荷听雨声”又该是一种怎样的意境啊?可是,冬天一来,这些可怜的残荷终究是消逝无痕了。

    记得冬日,很难得见一点荷的影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潭闻一多笔下的绝望的死水;难以想象这样的水底下还会孕育着一年一度的生命力。塘边,杂草枯黄,乱竹更是难堪。所以,冬日里民大的荷塘是寂寞无声的,独噙着空洞而绝望的眼神,垂直地仰视见异思迁的苍穹。这冬天,生于季节的荷终是归返季节了,带着一生一世的守望,隐匿在水乡,等待下一个生命的轮回。虽无荷影,亦常徘徊,其实,冬日欣赏荷塘只是在酝酿一种心情而已;也本可因此更好无拘地勾勒想象。看着漠漠的水面,心情其实是茫然的,寒风吹过,思绪也往往容易冻结。我想,这民大冬日的荷塘,即使是最感物的诗人来了,怕是也很难赋出什么的。荷塘不见荷影自是削减太多情韵。可是,民大的荷塘,五十多年风风雨雨,虽有萧条,却仍孜孜不倦;这难道不是一种内涵与修为么?

    春盛秋残是绝大多数植物的生命规律,而荷是不太一样的。荷孕育于冬春,极盛于夏。于是,民大春日的荷塘也是很少见得荷影的,尤其是荷花。但景致与冬日相比却是大不相同了。春天一到,那冬天绝望的水面便浮出许多绿油油的生命,整个塘面仿佛铺上一层翡翠毡子,这大概是为荷的出场先作一个铺垫吧!快到春夏之交时,守不住寂寞的荷,戳穿了绿色的毡子露出矛尖偷窥尘世,然后慢慢地笑开了脸,平铺在水面,零星地散布着,像是蜻蜓点水留下的波痕。虽说春天还是很难尽览荷的风致,但春日的荷塘终究是恢复了生机,塘的周围绿绿的不说,就连塘边那郁郁的苍竹也大不如秋冬凄凉了。荷塘能见着几点荷叶,总是给人有着盼头的。

    近日,武汉的热浪是一波高比一波,这火炉的实力果真是名不虚传;电风扇吹出来的风发着高烧,吸血的蚊虫却兴奋地嗡嗡乱嚷;憋在这样的屋里实在是很难消受的事。于是常常溜出门外漫步校园找些消遣。忽地又过荷塘,不觉鼻满清香。一瞥,不禁有些惊异,这那像是以往所见过的荷塘?好一池充满生命的碧玉!荷叶由亭亭玉立的藕干撑着,高矮不一,却错落有致,仿佛江河里的浪堆。暖雾袅袅,衬着这般翡翠,还真有几分“蓝玉生烟”的绝致。荷叶中间零星地缀着荷花,少许粉红,大多是纯白,花蕊却是金黄色,瓣瓣分明,总让人想起许多有关真善美的东西,仿佛孩童那澄明的瞳孔,一种不染邪恶的纯净。花凋留下的藕节,正截面嵌有一些筛孔,连着整个藕干,远远看去,活脱脱一个别致的喷水器。那些含苞待放的花蕾,更是具有处子的羞涩,难怪杭州尽出美女,西湖不正是荷花的故乡吗?

    在民大这个不是江南又不很江北的地方,能欣赏到荷的真韵着实并非易事。塘里的水虽不如湖里或小溪那般自然与清澈,孤塘里的荷也不像西湖的荷一样悠载着厚重的历史与文化,更没有西子姑娘那样绝色的形象代言人,但“映日荷花别样红”的风姿却让人流连。会不会因为这浣女一般清俗的荷花,我们的民大,成为伊人眼中的江南?

    (写于2004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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