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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这等情形不能改善,久而久之,雷世雄一定得不战而屈,承认斗不过她,因而更加当真无法抗争。她把剑道充份应用在任何场合之中,大有无敌不克,无坚不摧之势。

    这雷世雄就已生出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之感,他只好设法转移话题,道:“姑娘请同住客厅中小坐片刻如何?”

    秦霜波摇摇头,道:“等一等,我还未领教过雷大庄主的招数手法呢!”

    雷世雄一怔,忖道:“这刻还须动手么?”面上却堆上笑容,道:“姑娘何必定要在下献丑呢?”

    秦霜波道:“大庄主过谦啦,请问大庄主手中之杖,可有什么名称么?”

    雷世雄道:“此杖乃是精钢铸造,份量极沉,杖内还暗藏一口长剑,可以拔出来使用,变成左杖右剑的家数。”

    他一面说,一面拔剑出来,但见这口长剑长度一如常剑,但剑身较厚,锋刃较钝,一望而知乃是当重兵器使用,而且由于剑柄乃是大半尺长的一截钢杖,份量奇重,又与一般长剑全然不同。由此可知他右手的剑路十分特别,必是极刚强威猛的路数,但由于本质上仍是长剑,便不免含蕴得有灵动飞翔的细腻招式在内。

    雷世雄又说道:“在下自家取了一个名字,称此杖为怒龙杖,还望姑娘别笑我的庸俗。”

    秦霜波淡淡笑道:“相反的适见大庄主的超卓不凡,怒龙杖怒龙杖这名字起得好极了。我猜想一旦到了怒龙吐舌之时,天下间能当得住你三招两式之人,可真找不出几个了。”

    她正好说中了雷世雄最养的地方,使得他又是惕凛又是惊佩,原来雷世雄手中之杖,除了功力深厚,招数精奇之外,更以气势威猛见长,尤其是到了战得酣畅之时,掣出杖中之剑,其时气势已成,实是他平生功力之所聚,数招之内,定可取敌性命。

    他惕然暗惊的想道:“她一口就说中了我的武功最精绝之处,果然大有剑后气象,这个对手,唉我真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她才好。”

    秦霜波又道:“假如大庄主不见怪的话,我这就出手啦!”话声未歇,一阵森寒剑气已涌出去。

    雷世雄不知不觉之中举杖竖剑,抗御这一股剑气,口中说道:“印证武功本是武林常事,但姑娘身份不同,当然没有随便出手之理。”

    秦霜波美眸睁得大大,射出能透视人心的光芒,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雷世雄道:“愚意认为动手印证武功家数的话,并无不可,但须得事先讲明白,到了什么地步就得停手罢战,以免伤了和气。”

    秦霜波立时醒悟这是雷世雄设法争取主动的手法,他故意这么说,使她疑到他与掳人一案有关,从而须得用心细想须得多少招,才试得出他的招数手法,假如招数太多,则有陷入骑虎难下的险境,如若招数太少,对方可能隐藏起真正武功手法,使她观察不出。而她这么分心一想,便是一个空隙,雷世雄便可以利用这一线空隙,抢回主动之势。

    她只在刹那之间,已洞悉了对方隐秘的用心,她这种智慧灵机,完全是从心灵的空澈澄明中产生出来,与佛家所谓“无上智”的理论相彷佛。就在雷世雄认定对方非寻思回答之际,猛见剑光暴涨,迎面刺到。

    旁观的詹氏夫妇第一次正式亲见她拔剑,但觉她的剑离鞘以至攻出,在时间上来说,简直找不出丝毫间隙,彷佛天然浑成,无懈可击。这对夫妇身为武林有数高手,深知其妙,此时简直瞪得呆了。

    雷世雄剑杖齐施,化为一片光影,遮住身前“铮”的一响,秦霜波的长剑已刺中这一片光影,雷世雄但觉敌剑锐利之极,大有刺透自己杖剑光网之势,不得不急急往后退。秦霜波第一剑抢得先手,更不容情“锵锵锵”连击三剑,奇快无匹,虽然都被雷世雄封架住,可是这三招已把雷世雄全身本领迫了出来,迫得他一连施展了三记不同的绝学手法。

    在这等情势之下,再斗下去,雷世雄已是有败无胜之局,假如秦霜波有意铲除此人,目下就该当继续迫政,不让他有缓手喘息的余地,这样可望在百招之内,杀死这个主持独尊山庄的人。但秦霜波却突然收剑跃退了寻丈,长剑迅即归鞘,微笑道:“大庄主请恕我无礼之罪,我们印证武功之事,到此为止。”

    雷世雄方自一怔,秦霜波又道:“我告辞之前,有一句话奉问,还望雷大庄主爽快赐告。”

    雷世雄道:“姑娘但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

    秦霜波道:“尝闻贵庄的霜衣卫队,尽是奇才异能之士,这次到贵庄已见过他们,果然名不虚传,其中一个姓奚名午南的人,因为受我精神禁制,居然听起我的命令,因此得罪了吕权总管,其后又被令师弟彭典逐出独尊山庄,视如叛逆,但如今我已收他为仆了”

    她故意停口不说,瞧瞧对方有什么反应,雷世雄点头道:“这些过节,在下已接到敝师弟的报告,得悉详情,只不知姑娘特地提起这个叛徒,有何深意?”

    秦霜波道:“我便是请问雷大庄主一声,那奚午南既然已是我手下仆从,贵庄还要不要对付他?”

    雷世雄沉吟一下,道:“好的,看姑娘的面子,敝庄放过此人,但下不为例。”

    秦霜波笑道:“这个自然,如若漫无限制,贵庄之人全都投到我这边来,岂不是大大的怪事?好,谢谢你啦!我得走啦!”

    她说走就走,转身跨步,很快就出了院子,雷世雄大声道:“恕在下不远送了。”

    秦霜波头也不回,挥挥手算是回答,瞬时间已走出镖局,那些人无不用十分惊骇尊敬的眼光,目送她出去,这些人消息最是灵通,当她被迎进去之后不久,就都晓得她便是普陀山听潮阁剑后秦霜波,谁也没有想到这拥有“剑后”衔头的,竟是个双十年华的清丽少女,因此,当她出来之时,没有一个人不是拚命瞧她。

    且说秦霜波一直回到客栈,奚午南亦步亦趋的紧紧跟随。这座客店已由关彤他们先包下了一座跨院,秦、奚两人走进去之时,但见院中好像有不少人,但大多挤在一间上房之内。

    她由伙计带领,走入另一间上房内,这名伙计早就得到上头郑重吩咐,所以显得异常卖力巴结,只一会儿工夫,茶也泡好,洗面水也打好,态度恭敬之极。秦霜波略为盥洗过,在里间躺著休息,到了黄昏的时候,伙计早就在外间点上灯烛,光线从廉缝透进来,反而令人觉得房里很黑暗。

    她一直瞪大双眼在想心事,最初地想到罗、杨二人落在千面人莫信的手中,不知现下情况如何,想必多少都吃了点苦头,但只要不是致命的苦头,也就算了。她心中想道:“这个千面人莫信把罗、杨两人弄了去有何用意?莫非真如雷世雄的猜测,想以他们二人的自由和生命,换取什么宝物?”

    想到这里,迅即动脑筋寻思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宝物,想来想去,都找不出任何物事,足以惹人垂涎。于是继续忖道:“假如莫信单单是想利用这两人来胁持我,问题便颇不简单了。第一点,他怎知我肯不肯为罗、杨二人的性命而答应他的条件?第二,他想我去做什么事?或者不许我做什么事?”

    念头转到此处,彷佛露出一点曙光,但她暂时放过这一线曙光,先不去想它,却把思路转到第一点上面,那就是肯不肯因罗、杨二人的安危而受人胁持?

    她淡淡一笑,想道:“假如莫信迫我做一件我不愿做的事,先声明我如不听从,就杀死他们,这时,我是放弃我的立场呢?抑或是不管他们的生死?”

    这个使她苦恼的问题,却又同时使她感到很有兴趣,静静的寻思之时,罗文举俊美潇洒而又甚是豪迈的面容,清晰的浮上心头。这个在她还以为不懂武功的书生,居然使她念念不忘,连他的声音也能够在幻想中听到,这是何等不寻常之事,难道她当真已被他的丰姿吸引住,竟无能摆脱么?最后,她轻叹一声,知道自己将会在莫信压力之前让步,由此可以证明罗文举在她心中的份量有多么重。

    她抛开这些念头,把思路转到刚才露出曙光的地方,那便是当她寻思莫信打算如何胁持自己?是迫令自己去做什么事于抑是不许自己去做某一件事?最后面的这个想法使她发现了线索。不错,拥护翠华城的武林豪杰将在金陵聚会,她恰好抵达金陵,因此而被邀参加,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独尊山庄方面,有两个应付的态度。一是不闻不问,二是大施杀戳,排除异己,假如采取后者,则她的参加,将使独尊山庄无法下手。这一来情况就十分显明了,莫信将要利用罗、杨二人,迫使她不去参加这个聚会,以便独尊山庄可以肆意诛杀群雄。

    她这个想法并非纯属臆测,当然亦有多少根据,那便是三年前高邮发生“黑名单”

    血案之时,她恰好也牵涉其中,救了李横行等人的性命,其后得悉他们都是因千面人莫信邀约,方会赶到高邮。由此可知千面人莫信与独尊山庄必有极深的关系。因此,千面人莫信掳去罗、杨二人这一著,恰好凑上金陵的群雄秘密集会,可就理成顺理成章的事了。

    她开始猜测莫信这个人,假如他就是那一天与她动过手的老者,则此人武功之高,竟与雷世雄不相伯仲,不过决非雷世雄伪装下的高手,因为她已试出这两人的武功大有分别,那么这个千面人莫信竟然真有其人了?而且居然是个一流高手,这就显得独尊山庄的力量更无法估计了。

    秦霜波一面想心思,一面听到外头传入来的人声,晓得这都是与关彤等三人有关系的武林人物,闻悉他们抵达此地,都来拜访。

    夜深之际,这座跨院总算寂静下来,关彤等三人均已休息就寝。秦霜波倾听著夜籁,心灵间已经恢复澄澈,她并非不再关心罗、杨二人的命运,而是她深知世事复杂变幻,有的须得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来对付。况且有件事既然有人出头承认,总算是有了一个下落,早晚会弄个水落石出,此时不须烦扰自己心神,却于事无补。

    她静静的坐著,个把时辰之内,听到两次极轻微的脚步声,行遍全院之后,总是在自己房门外停留片刻,这才走开。这阵步声起自厢房,因此她晓得乃是奚午南,此人对自己的忠心,已不容置疑的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已过了三更,奚午南悄然拉开房门,只拉开了两三寸,右手还提著长刀,向外面窥去。但见对面院墙上出现了一条人影,转首顾盼了几下,一挥手间,便有四条人影掠过墙头,落在院中。

    奚午南见到来人身手,甚是高明,起码可以比得上霜表队,而且这些来历不明的人,个个佩著长刀,式样与霜表队大致差不多,所不同的只是服饰,霜衣队之人外出办事之时,照例一身白衣,胸佩金质凤章,从这个胸章上一望而知他的等级以及所属的队伍。

    这刻的四名佩刀夜行人,全都年轻体健,身手高强,他们一入院中,立时散开,分布四角,这一来不论敌人从外冲入,抑是从内攻出,他们皆可保持围攻的优势。墙头那人飘身而下,却是个中年人,黑巾遮面,身量瘦削,全身装扎得十分俐落,背上斜背长剑,一副全神备战之状。他落在院中之后,只停了一下,便举步向秦霜波房门走去。

    奚午南更不迟疑,迅即拉开房门,闪身扑出,瞬时已拦住那人去路,他长刀一挥,杀气腾腾,迫得对方连退三步之多,并且须得撤下长剑护身。奚午南正是存心迫他亮出长剑,以便出手,一见对方果然如自己所料,心中冷笑一声,忖道:“我若是十招八招之内,不能摸出你的来路底细,也枉教小姐瞧得起,收录为仆从了。”

    他更不打话,紧踏两步,挺刀进迫,这一下去势凌厉之极,只要是武林高手,没有不识得而垂手不动的道理。那人果然挥剑封闭门户,连话也不及说,因为他决不能在敌刀将发未发之际,分心说话。

    奚午南一则要从武功招数上查出敌人底细,二则不想惊动秦霜波,免得她觉得自己无能,是以特地使出如此凌厉的招式手法,迫使敌人不能开口。他蓦然跃起数尺,长刀化为一道寒光,闪电般劈落,这一招硬攻手法,异常凶猛,敌人除非一剑把他震退,如若不然,则不论闪避或是化解,都须得施展出全身所学。这样,奚午南就不难窥测出对方来历。

    说到一剑把奚午南震退,谈何容易?当今之世,恐怕只有寥寥三五个人能够办得到。

    但见那人长剑斜出,保留著反击之势,身子却疾踏奇门方位,绕了开去。

    奚午南不禁皱一下眉头,心想他这一下身法巧妙,却不易观察出是何家何派的心法,这倒是大不寻常的遭遇,难道往昔苦修多年,熟悉天下武林各家派的武功心法,一旦临阵上场,竟然全无用么?他心念电转,手中长刀极凶猛的连番攻出,竟是一路连环硬攻的刀法,得自严无畏真传,加上他功力深厚,一连四招,攻得对方全身功夫都使了出来,才堪堪的躲过去。

    奚午南正攻得得心应手之时,忽然飘退数尺,冷冷道:“原来是翠华城出来的高手。

    ”

    那人哼了一声,道:“独尊山庄果然名不虚传”

    话犹未毕,左角一名身材魁伟的年轻汉子,唰的跃落在那人身侧,人未到,刀气先至,森寒之极,迫得奚午南运刀一划,也自发出内力,方始抵住这阵刀气。他惊异的望着对方,正待说出自己与秦霜波的关系,那个雄伟汉子已举步进迫,来势凌厉,教人感到有如面对死神,任何时刻对方都能闪电出刀,杀死自己。奚午南亦不能例外,可也就不敢分心开口,凝神戒备,但见两人凝视片刻,蓦然同时扑起,刀光潮涌“锵”的一声,各各震退,落在地上。

    他们换了这一刀,都查悉对方功力深厚,大有棋逢对手之概,各自心中凛然。奚午南比对方尤甚,忖道:“翠华城几时出了这等高手?他的血战刀法果是名不虚传,我若不是洞悉罗家血战刀法之妙,恐怕功力虽然绝不弱于他,却不易抵挡他这般特别劲厉的刀气呢!”

    要知奚午南在霜衣队中,乃是十二高手中的高手,严无畏几乎收他做座下弟子,可见得他天赋之佳,成就之高,到了什么程度,至于严无畏没有收他为徒,却是另有道理。当日严无畏正悉心传艺之时,忽然有老友相访,此人是个餐霞饮露的玄门羽士,道号一瓢子,乃是严无畏仅有的三个朋友之一。一瓢子擅长相法,天下无双,一见奚午南之后,便向严无畏道:“他人与你缘份甚薄,依山人之见,不但不能收录为徒,甚且不可传艺。”

    严无畏一向极信服他的话,便决意照办,两人盘桓了三日之久,一瓢子临别之时,又同他叮嘱一次,却透露出他亦不可诛杀奚午南的玄机。从此奚午南便只好苦修严无畏传过的初步功夫,得不到进一步的指点,三年之后,一瓢子重访故人,又见到了奚午南,这一回他留心审视奚午南良久,过了两日,才对严无畏道:“山人以前错了,此子可以传以武功,但不能收为门徒,将来另有因缘,这刻却不便告诉你。”

    这么一来,奚午南方始得窥上乘武功门径,但正因此故,耽误了他数载时间,以致不久之后血洗翠华城一役中,奚午南没有参加。话虽如此,奚午南却因根基特别牢固,竟然后来居上,成为霜衣队中功力最深厚之人。以他的成就,对方凶厉威猛的刀势,居然使他大感威胁,事情便显得甚不寻常了。

    他奋起雄心,挥刀进击,使出极巧妙狠毒的招数,对方仗刀拒斗,仍然是极厉害的血战刀法,双方拚斗了十招以上,蓦的两刀相交,锵的大向一声,齐齐震退,但对方却多退了一步。

    奚午南嘿嘿一笑道:“尊驾敢是翠华城小主?”

    那雄伟少年虎目一瞪,道:“你是谁?”

    奚午南道:“区区奚午南,乃”

    他底下的话尚未说出,旁边的黑布蒙面的中年人已接口道:“独尊山庄霜表队十二队长之一,对不对?”

    奚午南惊异的望望他,道:“你倒知道得不少。”

    那人傲然道:“当然啦,今夜咱们先算一算三年前翠华城的血账。”

    他说到末后,语气凄厉,令人胆寒,那个雄伟少年迫前两步,凌厉刀气涌到,使奚午南没有法子开口说话。正当弓张剑拔,极为紧张之时,一声轻咳,使众人转移了注意力,当然这一声轻咳,蕴含得有惊心动魄的内力,使人不得不注意。

    接著一个苗条人影走到院中,说道:“诸位夤夜降临,全力对付我的仆从,是何道理?”

    语声娇脆,正是秦霜波出现。众人都愕然惊顾,奚午南见对方已转移了注意力,便乘机退开丈许。那个雄伟少年长刀改指刚刚出现的秦霜波,哧哧哧连进数步,迫到一丈以内,刀气森厉,杀机极盛。

    秦霜波好像不曾感觉到一般,微笑道:“你们到底是谁?但这一位定非翠华城少城主,奚午南你的眼力终究是造诣未精。”

    原来她从敌人刀气中,已测出对方血战刀法的火候,以她推测,假如罗廷玉重现江湖,定是在血战刀法上有了莫大成就,甚足自信,方敢面对独尊山庄,展开报仇雪耻,恢复翠华城的壮举。但以此人刀上功力,比起独尊山庄第二号人物雷世雄,还差了一截,因此她胆敢断定此人定非翠华城少主罗廷玉。

    旁边的蒙面中年人眼中露出吃惊之色,摆一摆手,那个雄伟少年立刻返到他的身边。

    他道:“姑娘慧眼,实在是令人佩服,根据各种传说的推测,姑娘当真是普陀山听潮阁的秦仙子了。”

    秦霜波淡淡道:“仙子之称不敢当,我正是听潮阁传人秦霜波,你们是谁?”

    她之所以显示很冷淡,便是由于对方行径诡秘,虽然急急承认是翠华城之人,又深谙血战刀法,但若是七杀杖严无畏有意布置这等假局,这些人不难炼会血战刀法。

    是以在未查明对方真正身份以前,她须得步步为营,小心应付,以免中了敌人鬼计。

    那蒙面人扯下面上黑巾,露出一副瘦削精明的脸庞,他又把长剑归鞘,这才举步迫近秦霜波,压低声音,道:“在下姓贾名心泉,今晚乃是特地赶来拜晤秦仙子。”

    秦霜波缓缓领首,道:“原来是翠华城三杰之一,这倒是无怪行踪如此慎密诡秘了。

    换了我是你,也不得不如此。”

    要知独尊山庄虽然称霸了天下达三年之久,但对搜捕翠华城余孽之举,从未稍懈,三年来仍然陆续有不少武林名家遇害,大家都认为与这事有关,这贾心泉既是三杰之一,自然是独尊山庄急欲擒杀的重要人物,有这种原故,实在怪不得他们行踪诡秘。

    贾心泉躬身道:“秦仙子居然得知贱名,荣幸何如。在下却冒昧请问一声,尊仆何以竟是霜衣队中的高手?”

    秦霜波道:“这话说来话长,简单的说,那就是他日下已是独尊山庄的叛徒,须得托庇于我,方能免去独尊山庄的报复。”

    她徐徐的环视贾心泉带来的三人一眼,姿势十分优雅美妙,接著又道:“这四位壮士都是你们新近训练成功的高手是不是,刚才这一位已略露锋芒,果然甚是非凡,由此可以想见没有出手的三位亦都不比等闲,我很想请教他们的姓名。”

    贾心泉立刻道:“他们果然都是敝城后起之秀,这一个是曹强。”

    那个出过手的雄伟少年抱刀行了一礼,贾心泉便道:“那一个是钱云”

    被点到姓名是个硕健少年,也抱刀遥向秦霜波行礼,他们的眼中都流露出对这个名震宇内的“剑后”抱有极大的兴趣,以及崇敬之意。另外的两个少年是郭淮和费秉,秦霜波在这淡淡一瞥中,已瞧出曹强与钱云的造诣高出于郭、费二人之上,所以向曹、钱二人多看了几眼。

    贾心泉回头道:“四郎、七郎,你们在稍远巡逻,郭淮、费秉则在这客店屋顶守望。

    ”那四名少年都领命跃起,消失在黑夜中。

    秦霜波作个手势,道:“贾先生请到屋子里说话。”

    贾心泉首先入屋,秦霜波跟著进来,点燃灯烛,各自落座,在灯光之下,贾心泉灼灼的眼神毫不留情的打量这个女孩子,方始知道武林中的传说全无夸大,因为她武功之高,固然可以从她判断那曹四郎非是罗廷玉之时窥见。而且武林中盛传她是绝色美人,如谪世仙女b这话竟一点不错。她当真有一种异于凡俗的冷艳,以及一点淡雅的丰姿,使人觉得她高不可攀,简直就是仙女一般。

    当此之时,秦霜波默默注视著这个略显瘦削的中年人,发觉他虽是精明之极,却具有一股正气,绝非奸狡之人。她晓得这贾心果在翠华三杰之中,有“智囊”之称,无怪他显得很机智很精明,难得的却是他十分正派,这在这般显得精明之人面上,是很难发现的特质。

    她不禁暗暗心折,忖道:“独尊山庄虽然势力浩大,人才多至车载斗量,可是比起翠华城,显然正邪有别,由此可以想见翠华城兴盛之时,乃是何等气象了。”她的倾慕心折只是对翠华城而已,可不是对这贾心泉而发。

    两人互相打量审视过之后,秦霜波道:“贾先生冒险现身,不知有何见教?”

    贾心泉忙道:“秦仙子万万不可动用见教这等字眼,在下一介匹夫,又是败军之将,在天下共钦的剑后面前,已甚感局促了。”

    秦霜波淡然一笑,道:“贾先生太客气了,有事但说不妨。”

    贾心泉道:“在下拟在南京城内,聚集一些与敝城颇有渊源的武林朋友,这个聚会,在独尊山庄称霸了三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自然对武林形势,极关重要。”

    秦霜波点头道:“我也听闻此事,尤其是雷世雄及双修教教主都赶到南京,足见这个消息确实不假,也可以想见独尊山庄方面,极表重视。”

    贾心泉道:“在下决定召集此一聚会之后,事先曾耗费无穷心血,防止秘密外泄,所通知的人很有限,一共不过二十三人,其中大部份还是要等到期限最迫近之时,方始通知,这也就是说,目前只有七八个人知道这回事,却想不到仙子及对头方面早已知悉,此事便在下甚感惊骇。”

    秦霜波道:“原来你今晚此行,乃是想查究机密如何外泄,换言之,你认为内部出了奸细,是以想迅快查明内奸是谁,对也不对?”

    贾心泉起立躬身施礼,道:“正是如此,在下已计穷智竭,特地冒险求见仙子,想请仙子赐助,解决这个莫大难题。”

    秦霜波请他落坐,然后才道:“我是得宗旋兄见告,所以知道这一回事,你竟晓得我知道这个秘密,大概你曾与关彤先生他们接触,所以晓得我已知道这个消息,对不对?”

    贾心泉佩服道:“不错,在下另有人与他们接触过,密谈中得悉他们打算参加南京之会,又听说是仙子告诉他们的,在下接获此报,顿时想到独尊山庄方面,亦可能侦知机密,特地赶来谒见仙子,果然从仙子的口中证实在下的猜想”

    他长叹一声,显出非常烦恼的神情,又道:“这个机密一共只有七八个人晓得,我们决定在期限迫近之前,每个人负责通知一两人赶来参加,日下尚未到达最后期限,所以晓得这个秘密的人,一共就只有七八个人。”

    秦霜波道:“这事果然非同小可,但倒底一共是七个人呢?抑是八个人?”

    贾心泉道:“对不起,应该说是八个人才对,这是因为当时还不知道何时能奉告仙子,所以我们说惯了七八人。”

    秦霜波秀眉微蹙,沉思不语,过了一会,贾心泉又道:“在下还得解释一件事,那就是除了这个真真正正的聚会之外,在下还定下一个鱼目混珠之计,那就是我们已向外间传出风声,说是敝城将有重要人物出现,在南京召集旧部,图谋大举,这个谣言把不少武林人物都引来此地,但很少有份量的名家高手,这个谣传独尊山庄方面当然晓得,但在下认为雷世雄他们决不会因这个谣传而亲来此地。”

    秦霜波道:“这个鱼目混珠之计,果然很是高明,表面上虽然相当危险,其实发挥出强烈的掩护作用,贾先生真不愧有智囊之号。不错,雷世雄方面确实是为了你们真正的秘密聚会来,大概已布置下强大的力量,准备对付每一个参与的人。”

    贾心泉道:“这一点正是在下最担心的,不过假如七杀杖严无畏当真内伤末愈,只有雷世雄等人对付我们,则这一场龙争虎斗,尚未知鹿死谁手呢?”

    秦霜波微笑道:“从你的口气推想,敢是另有什么高明人物参加?”

    贾心泉诧然的望她一眼,道:“秦仙子真了不起,果然是如此。”

    秦霜波自动解释道:“这是因为你们都知道我不愿参加这一场战乱之中,假如不是另有高明人物,单单是宗旋兄以及其他的武林知名人物,你就一定不敢如此自信了。

    只不知这一位高明人物是谁?”

    她笑一下,举手阻止对方发话,又道:“我这是随口探问,你如若在事实上须得暂时保密,便无须说出,我决不会放在心上。”

    贾心泉道:“在下自应向姑娘奉告,这个人就是敝城少主罗廷玉。”

    她并不露出惊异之色,却道:“须得是他才合道理,罗家的血战刀法,行将重振声威于天下了。”

    她想了一下,又道:“你怎敢相信我,竟把这个莫大的秘密宣泄?”

    贾心泉肃然道:“一则仙子的身份不同,可以放心信任,二则仙子虽然声明不参加这等江湖,杀仇之事,可是以在下愚见,这一场仇杀并非有如江湖上普通的寻仇报复,而是事关正邪之任何人处身于江湖中,只要是出人头地之士,迟早得牵涉进去,非正即邪,绝难两全,在下晓得仙子当然不会袒向邪派,所以坚信仙子终有一天,将会拔剑相助。”

    他这一番理论极是深刻,大有颠扑不破的意味,唯一无可弥补的缺憾是在“时间”

    上面,假如秦霜波三十年后,才决定拔剑相助,只怕那时候翠华城的潜势力已烟消云散,再也无法恢复了。严无畏当然也是有见及此,所以使用“容忍”之法,任得秦霜波欺负,一味拖延时间,等到时机成熟,秦霜波即使倒向翠华城这一边,他也不须惧怕了。

    这一场争战,不但是天下武功最强的高手完全出动,而且还包含得有高度智力的争战,若然有人细细考察出这一场争战的真正本质,一定会大吃一惊。

    秦霜波道:“贵少主现在可在城中?我倒是很想瞻仰他的丰采。”

    贾心泉道:“仙子你太客气了,敝少主眼下不在本城,不然的话,他早已就亲自踵门谒见了。”

    此后,他们谈了一些最近发生之事,贾心泉因此而得知关彤他们如何被她救出,也知道了彭典说出关于罗黛青被冤枉之事,但秦霜波却没有提到他最想知道之事,即便是罗文举、杨师道的下落。

    他自然晓得罗文举就是罗廷玉,由于罗廷玉没有让秦霜波知道真正身份,他当然不敢让她知道。贾心泉从罗廷玉、杨师道的仆从口中,得悉他们在栖霞山失踪之事,又得悉秦霜波迅即追踪营救,从关彤他们被救之事看来,好像是她一到独尊山庄,就查看石牢而救出了他们,其中那一段罗、杨被劫之事,虽是阙漏过去,却仍然衔接吻合。

    因此贾心泉决计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变故,他可也不敢探问罗、杨之事,免得被这个聪慧绝世的女孩子测想出来,发现罗文举他们乔装改扮的破绽。这件事可大可小,假如秦霜波推测出罗文举就是罗廷玉,她可能赫然震怒,当然也可能没有事,贾心泉在没有得到罗廷玉同意以前,自然不敢拆穿他的把戏。

    最后,谈到“内奸”一事,贾心泉道:“当时与闻机密的七个人,除了在下与宗大侠不会有嫌疑之外,其余约五位都有问题。”

    秦霜波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但她暂时不说,却问道:“这五位是谁?”

    贾心泉道:“一是洞庭李横行兄,二是黄山孔翔兄,三是百粤多异仙子王苹,四是金陵夏飞白兄,五是北方的名家烈火旗常彬兄。”

    秦霜波道:“这五位当中,除了金陵夏飞白略差一点之外,其余四位俱是著名高手,想不到他们与翠华城都有如此深厚渊源。”

    贾心果道:“夏飞白兄虽是武功略逊于余人,但他在南方镖行中地位甚高,而且与长江沿岸各埠的水道人物,俱有深厚交情。”

    秦霜波听了这话,芳心一动,默默记住,她道:“照你推想,这五位当中,谁的嫌疑最大?”

    贾心泉道:“在下已再三的想过,觉得没有一个可资怀疑,换句话说,也就等如他们可疑成份一样大。”

    秦霜波沉吟了一下,道:“我有一句话说出来,贾先生别介意,那就是你把宗旋兄除外之举,太不公平。诚然他日下已隐隐是抵抗独尊山庄的中流砥柱,很难涉嫌及此,但凡事都须讲究公平慎密,务求没有阙漏,万一问题当真出在他身上,则你全力侦查其余五人,岂不是白费了气力么?”

    贾心果肃然道:“仙子指责得是,但老实说,不论在下如何小心追查,恐怕仍是查不出头绪,落个徒劳无功。”

    秦霜波清澄明澈的心灵中,忽然现出一点光芒,当下摄神定虑,闭目瞑想了片刻,这才睁开双眼,道:“我虽是不喜卷入漩涡之中,但这件事恐怕只有我能管一管了。

    ”

    贾心泉大喜道:“仙子若肯伸手,便大有希望,只不知在下是否须要配合仙子的行动?”

    秦霜波道:“你们不必行动,但却须得办一件事,那就是把你们三年来做过的秘密行动,找几件重要的告诉我。”

    贾心泉自觉此事十分的重大,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倒底能不能够完全信任秦霜波呢?

    他直著眼睛寻思了片刻,忽然下了决心,忖道:“我们若是查不出内奸,一切行动都不能展开,动辄还有覆灭之祸,假如不冒这个泄漏秘密之险,于大局无补,倒不如博他一博。”

    决心一下,便道:“直到如今尚未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在下决意奉告,第一件是敝城被焚毁之后,在下及秦绍兄张翌兄三人保护少主,逃到一处极机密的基地去,这个基地在海中,乃是一个孤岛。”

    秦霜波道:“这样已可以算得是一大机密了,再说第二宗。”

    贾心泉见不要说出千药岛的位置所在,大为放心,略一思索,又道:“敝城破后人手所余有限,近三年来,已从头训练了数十子弟兵,成绩甚佳。”

    秦霜波点点头,道:“这也是重要秘密之一。”

    贾心泉略一思索,又道:“敝少主三年苦修,武功已大有成就,但老城主的生死存亡,却仍未分明。”

    秦霜波感到兴趣的问道:“罗老前辈的存亡,在独尊山庄方面也成悬案,这且不提,关于少城主之事,我还想多知道一点,例如:他的相貌是不是长得很像罗老前辈?

    你们又怎知他武功已大有成就等等?”

    贾心泉芳抑制住心中的狂喜,这股狂喜是由于老城主存亡尚是悬案此一消息激起的,贾心泉这些日子以来,明查暗访,都得不到罗希羽的消息,他根本没有法子打听独尊山庄曾否于城破之时,把罗希羽的尸体带走。现在总算从秦霜波口中探听出确实消息,假如独尊山庄也不晓得老城主的存亡,则老城主大有可能负伤遁走,他大概是因为怕回返基地千药岛的话,会被独尊山庄之人跟踪查出,是以一直不肯前赴千药岛。

    这当然是极令人振奋的消息,但日下他却需先行应付秦霜波,当下答道:“敝少主相貌十分英俊,他亦有一股异于常人的威严,但他却不大像老城主,这便是说他肖母而不肖父。”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至于少主的武功,在下没有机会试验,但单看那数十名子弟兵的身手,都是由少主一手训练出来的,亦可知造诣甚高了。”

    秦霜波道:“这话有理,好啦,这些资料已经足够了,我将从反面探测,或可把泄密之人找出。”

    贾心泉起身施礼道谢过,又道:“这一次集会之期必须延展,待敝少主抵达南京,商议妥当之后,在下立刻向仙子奉陈一切。”

    他辞别出去,下秦霜波默默地寻思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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