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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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乌江边上，看江水滔滔。

    两岸青山面带憔悴，守候着城市疲惫地步伐，脚下的江水经年洗其脚上的尘埃，却也不能动其对故土的留念。倒是我这个站在江边上看流水的人，脚上满是尘土也不曾安心停下洗洗，奔波着在坎坷的人生路上。故乡的容颜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但又似乎越来越清晰。模糊的是它在时代洪流中的变化，清晰的是它在我童年脑中留下的印象。一缕苍茫幽远的笛音从峡谷里飘出，带着江水流淌的声色和峡谷上空飘过的暮色里的晚霞。坐在岸边的巨石上，背后是一条古栈道，延伸着去向一个我不曾到过的时空里，与奔腾的江水在千百年里轮回缠绵着。缥缈的笛音、远去的江水、渐暗的云霞、无言的古栈道与我共融于暮色里。远处的城市渐隐于辽阔的暮色，黑暗唤醒了霓虹灯慵懒的双眼，在暮色里越发地显出城市的疲惫，匆忙的市民听贯了车轮与水泥地面无聊地磨擦声，却看不见晚归的牛群悠闲地迈步于城市的边缘。这一刻，我忽然依稀回到了童年。

    甩着用青藤缠成牛鞭，在苍茫暮色里随牛群回家，远远地我跟在后边，看天边的云彩渐行渐淡。这时牛就摇摇头，张开口：“哞——”我便用手搭在牛背上，挥一挥手里的鞭子，惬意地让牛托了我的一只手缓缓地行于曲折狭窄的小路上，有时不免被牛挤下了路坎，摔得浑身泥巴，回家母亲问及身上的泥巴怎样来的，便大声说道：“要怪那牛把我挤下了路坎子。”便要母亲为我“报仇”母亲就说：“自己不安份守纪，怎么怪起牛来了？”有时牛又“哞——”地叫一声，好似赞同母亲的话，我便只给它丢几根草以示我对它的蔑视，当然它是不懂的。在这里，牛还是那样淳朴、厚道地用自己独特的视觉观察着它周围环境的变化，虽然赶它的人早已变换了身份，关系也不再如从前，而且它的祖先从未向它们提起过的一种冰凉的感觉正在它和它的同伴中产生，但它仍旧是那么悠闲地迈着步子走进这城市边缘的暮色。

    回到寄居的住处，已是掌灯时分，不过城市似乎没有这样的时间概念。站在阳台上，除了远处时时传来的短促汽车喇叭声外，钢筋混凝土构成的这个世界好像沉寂很久了，闪烁的霓虹灯给这个城市一点色彩的装饰，似乎表明这个城市还有生命的活动，但这些生命之间似乎也只剩下那变幻的色彩。灯影里冷冰的建筑物毫无表情地在黑幕下凝视着我，好像要用那冷冰的心浸透我的身躯以及我的思想，在这城市呆久了，我真担心那一天这灵魂也会被它吞噬。此时，有一种温情似乎也从我这骨子里渗透了出来，驱逐着我心里的冷气，那是故乡的热情！

    故乡的夜也沉寂，但那是一种平和而安宁的静；故乡的夜也有汽车喇叭声，但那是一种归家平安的喜报；故乡的夜也有闪烁的灯光，但那是一片温馨和幸福的辐射；故乡的夜也有黑幕中的建筑物，但那是游子天涯缱归时心灵的栖息所。故乡的路啊，虽然时时让自己的鞋底沾满泥巴，也时常让童年的我摔倒，但她也永远地那么热情地把我记着，无论我走到何处，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投进她的怀抱。也无论我在人生路上摔得多么地不堪入目，即使是衣不蔽体，身无分文，她仍然那样张开她那柔美的双臂，把我搂进怀里，好象我从未离开过一样，亦如母亲般用她特有的爱抚慰藉我心灵的创痕。

    滔滔的乌江水，从我的故乡流来，带着故乡的深情经过这城市的边缘，我这个故乡的浪子舀一瓢乌江水，于是水与泪与血便流过这城市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