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居士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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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饭剩菜——花脚的苍蝇，斑斓的蚊子在花间居士这幢女生宿舍大楼周围横枪跃马般飞舞。

    天天过着泼水节，好在花间居士运气不好，竟然没有一盆水泼来缘分，送来激情。与水为邻的日子里，花间居士禅入境，已然达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境界。在他有容乃大的胸怀里，没有气候的泼水节也只不过是山野淳朴民风的再现，还算不上劣迹昭彰；快速泼水、迅速躲藏的女孩还有一点儿自然大方、绝不矫揉造作的可爱。泼水的方式也越来越丰富，除了盆倾，再添口喷，把嘴儿伸出扶拦外刷牙漱口也逐渐兴旺起来；泼水节一天天过得欢乐起来。其发展之快，规模增长之大，特别是起床后、睡觉前前仆后继的泼水声，让蜗居陋室的花间居士闻声丧胆，感慨不休，赞其名曰：“西部大开发，泼水在行动。”

    序幕拉开自然就迎来了高潮。是去年冬季的清早。睡在被窝里的花间居士被阵阵欢快的泼水声惊醒。辗转细听，其间夹杂着刷牙漱口喷薄而出的落水声。这是的花间居士不知怎么的，一向麻木的神经十分活跃乃至猖狂起来：楼上鲜艳的脸蛋和着顺嘴流溢的白色泡沫使花间居士猛然看清一幅幅可憎可鄙的面目——那些水做的骨肉在爱惜自己的明眸皓齿时却没有正确使用柳叶秀目，珍惜自己的粉面樱桃时却使完美恬静的晨昏午夜面目皆非；亲手制造的泼水雅乐针刺般逆耳。终于，愤而掀被的花间居士抖落全身隐忍的窝囊，简单穿着之后，靸着拖鞋出了门，开始了沙漠之狐的闪电打击——一只盅子从二层楼上疾射而出，砰的砸在下面的土坝子上；接着又是一只——走廊上，井然有序的洗漱大军瞬间溃退，乱成一团，收拾好东西向寝室蜂拥。狼来了的寓言成为残酷的现实，心房有亿万种声音在呐喊。目瞪口呆者有之，悚然惊惧者有之。花间居士兔起鹘落，稳稳当当抓住已泼水欲逃者，将她堵在赖以混迹的寝室外，定睛阅读一幅楚楚可怜的青春少女雕像——低垂的头，乌黑的头发，大约绯红的脸与沮丧而又不平的内心。行动迅疾，一切尽在不言中。寝室瞬间的平静。得胜的花间居士早就对这个高跟鞋的寝室藏有微词，借此良机，终于长长吐出一口闷气：“你们这个寝室就是不自觉。”严肃批评的意味溢于言表。不料此言逆耳，马上遭到一位少女犀利回击，其琐屑的言语早已随风而逝，但花间居士犹自记得当时的经典情景：循声望去，一红衣少女于学生双层架子床上层，拥被而坐，镇定而坦然，娇美而刚毅。十五瓦灯泡的辉映下，两张脸泛着柔和清新的光泽，像玉，更像光洁的瓷，大义凛然中蕴含视死如归的巾帼气概。豪气干云的花间居士已知棋逢对手，果然两翻舌战，花间居士自觉嘴拙舌笨，汗涔涔只差泪潸潸了。而红衣少女依然刚毅而娇美，坦然而镇定，坐而拥被，斜乜中嘴角泛出蒙娜丽莎的微笑，桃花人面渲染三分灿烂青光。天啊！师道尊严尽失，束手无策的花间居士陡然冒出杀手锏：“你莫以为，”不料红衣少女才思敏捷，瞬间接过话茬：“我是长得有点乖！”——事情怎样收场已不重要。每当花间居士翻检记忆的碎片，心头口头都书写着不敢忘却的记念：“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是自况还是对红衣少女高度由衷的赞美“说也说不清楚”反正花间居士后来给我们描述那雾里看花、玫瑰带刺的情景后，总要发出穿越时空隧道的千年一叹：“莫嚣张，君不见，千红一哭，万艳同悲啊！”

    此后花间居士和整幢女生宿舍大楼似乎相安无事。被抛掉的白色盅子也被收拾垃圾的老妪珍宝般地拾走，敲门声仍然不期而至。花间居士深不可测的内心中再也激不起想象的涟漪；高跟鞋偶尔在楼上咯噔，花间居士再也没有荡气回肠过，居然一晚一晚地睡过来了；泼水节已然成为花儿们天天隆重庆典的节日，时而冷清时而喧闹，更多了站在走廊上洗头的少女，将黑色瀑布悬挂成祯祯风景。一切的一切还是老样子。

    学期结束春节过后新学期开始了许久，花间居士依然没有实现他迁居的夙愿。与花为邻日久，花间居士业已成为淡漠无比的师尊——人间芳菲的四月天，心如槁木的花间居士早已撂下长恨春归的慨叹，依然步履匆匆上课改作，依然在花儿们进教室后打开陋室厚重漆黑的木门，漫不经心地洗碗抹锅，老老实实地成为时光岁月中末老先衰的家庭妇男，驿动的心平静明澈得如山野冬天的池塘。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女儿国的泼水节居然不明不白地消失，让人觉得文明的春风脚步是否太匆匆，太匆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