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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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水，在破陋的屋角滴着，一滴一滴从残断的青瓦上滴下，这声音悠长又缠绵。冷风儿打着转，把一树绿叶在掌心弄来弄去。不知我此时对这些景象的记忆为何只是青青淡淡地一色，只在这种调子中有一种悠远的凄凉和一份透骨的、贫寒的亲切与颤粟的苦情。

    我爱这个寒露常侵的老屋，爱得坦然，爱得彻底，爱得完全融化了自己的情感。这种凄清与苍凉让我在一种痛楚中感受着这天地之间所布的一种格调，所布的那种远而近，近而寂，寂而寡，寡而清，清而淡，淡而和的意境。

    在那屋角的青石上，潮潮地生着苔藓，绿茸茸的苔藓沾着零星的雨把一份女儿柔情演绎的可歌可泣，让人爱恋、怜惜，那么楚楚可人地看着她。屋角上的水也刚好落在青石上，滚进石缝，渗入苔藓根部。

    也许正有一个人，斜斜地靠在屋角檐下，静静地看着、想着、梦幻着这天布的神曲，这凄然中浸透的优雅，这伤感中渗出的思情。生命在寂静时才可感觉到它在蠕动，在蠢蠢地动。这是一个世界，一个完全属于心灵的世界，属于一个人的世界。路，不再是用脚走，更用一种深情走，用一种缥缈于这个世间的情思。

    这静静地寂寞中，这使人断肠的失落中，有一份淡淡的苦，苦的更让人对它情有独钟。许多烦愁便是在你静下来时如泉水般涌上来，浸着你的心，泡着你的思想。

    在这种天地之间，人，一个个零落而走，飘然而止，又飘然而过。

    雨在对声和吟，吟着忧愁，吟着深深颤粟般地期待和盼望。静静地站在檐下，惆怅也潮朝地，温柔而心凉。一个人躲在檐下，感受着那残瓦的心情。瓦缝的泥软软地，也似要掉下来，它只坦白着自己，坦白着一份真性真情真爱。有谁懂得，等待是一种咸咸苦苦的涩味，却在心里浓得化不开，只好蕴藏或看着它一缕一缕儿飘走。

    老屋，残缺的爱，这种残缺的爱刻骨铭心，就像老屋那始终如一的姿态，接着天上的雨水，不断地滴落。也许情感也是这样在心里蕴藏，在眼睛里滴落，和着记忆，和着泥巴。也许这个世界也该这样，把生命化成雨水，人性化成雨水，把真诚与爱化成雨水，来细细浸润。

    二

    我始终有一种难以控制的情愫，围绕着老屋解脱不开。每当我看到同样破旧的小屋，一种凄然而生的情感便躲眶而出，不知是酸楚还是幸福，仰或是两者的结合。我多次在雨中怅望我的老屋，她鞠偻的神态在慈祥中又埋藏着让我潸然泪下的东西。就像日日见到的老母亲，我很想抱她入怀，让我们的情感肆意横流。

    天总是一线地青，我也总是蚕般一缕一缕吐着自己心中所压抑的一切，把它附着在老屋上。看到老屋颤颤巍巍地模样，又想，什么才是她的拐杖，让她支撑到现在。是这潮朝的空气和雨丝么？

    薄薄的青雾从四面升腾起来。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游过，却在不经意地抬头间带起了些水花和飞沫，柔柔地打在我不曾触动的那一根落寂地神经上，悄悄渗进了骨髓深处，一阵涤荡。我有一种冲动，一种很深地颤动，试图闭上眼，永远地闭上，就若哭累了的孩子满面泪痕地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我感到有一些怀抱正徐徐张开，浅动的幸福。

    我最终承受不了这些在心肠间翻腾的有愁有苦有喜有幸福的思绪。我怕我的心肠真的会断，于是急切地奔进了屋里。躲在了一盏灯烛的背后，再也不敢跑出去。但仍有什么把我不能承受的心绪揉碎打落，冰凉凉地贴在我身上每一处，然又拼起展开，平平地铺满了整个屋子，像一把伞收起又张开，反复不定。

    夜已暗了，我提起笔，只有笔能让我安静，在自己灵魂的深处得到一种安妥。把自己伏在笔和纸之间，沉默而寡然地沉下去，整个身心沉下去。世界便在这老屋里远了，天地间的孤寂也远了。只有雨仍落下，悠长而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