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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查测敌阵,以便操练布置兵士。”

    “很好。”见了她一副挣扎无望后的懊恼模样,望月笑意更盛,他一笑,那层暗伏的煞气便不见了,反而显出一种隐隐的、浅淡的温柔,一种很好看的、让人怦然心动的温柔。

    卫厨子也笑“你的病总算痊愈了,我还以为你打算拖到明年这个时候。”

    相夏至恍然,恼道:“原来你们两个联合起来诳我!”她真是蠢,居然信以为真。

    “不是诳你,是真的,句句不假。”望月摆子摆手,对卫厨子惊愕的表情视而不见“云天,你先回帐,我有话和相姑娘说。”

    卫厨子虽诧异,却甚听话,望月说这一句,他便毫无异议地转身走了。

    “侯爷打算说什么?”相夏至戒备地看着他,他告诉她这样隐秘而不欲人知的事,必定有所图。她不想引火烧身自讨苦吃。

    望月敛了笑,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有点茫然,有点困惑,又有点莫测高深的表情“我让你知道了我极力隐藏的家世”

    “我本不想知道的。”相夏至忙打断他,努力澄清。

    他置若罔闻“我用我的家世之秘跟你换一件我想知道的事。”

    “我又没兴趣跟你交换。”她咕哝一句,但也知道他所谓好商好量的交换,其实并不容她拒绝。

    他仍是那副渺茫的神情,看起来不像是该在他这样一个孤傲卓绝又沉稳默寂的人睑上会出现的表情“我本来示意老王爷去相思谷寻一名懂得奇门遁甲的奇人,可我要找的并不是你,为什么是你来?”

    相夏至反问:“为什么不应该是我?相思谷上上下下只有我一人懂得奇门遁甲五行八卦。”

    “不,还有一个人懂得。”

    “没有。”

    “有的。”他缓缓吟道,像在吟一首传颂千占的名句“相思深谷,天坑绝地,雪衣隐杳,飘渺无形,半空结网,救死扶伤”

    “好了!”相夏至吁了一口气“你果然见过流云。”

    风依然冷,却似已不像刚才一般刺骨,她紧绷如弦的神经终于松了一松,僵直的身体也微微软下来。很奇怪,在这寒冷陌生的边塞之地,只因为识得同一个人,便觉得无端亲近起来。

    “原来她叫做流云。”望月幽幽地道,像是那一袂雪衣、一袭长发、一抹浅笑就在眼前“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是一个梦,少年时神往而迷离的梦,隐在胸壑里,潜在心底间,很久很久都不曾触摸,但知道那是似有若无却又深刻地存在,就像年年岁岁、悠悠切切的梦回江南一样,长久以来支撑他金戈铁马驰骋边关,独对沙场苦彻人心的寂寞。

    “其实,流云不叫流云,这个名字是我起的,流云说自己是没有名字的。”相夏至笑了一笑“我唤流云什么名字,流云都会应的。”她像在说绕口令“流云”来“流云”去,说得好生顺口“我有时唤流云做行云啊流水啊,枫树小草雪花白衣无形无相精灵妖怪,流云就当做自己名字似的任我唤来唤去。”

    望月也笑了一笑,他一点也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流云本就是那个样子的,只是有些遗憾“我没有听过她说话,我以为她是不会说话的。”

    “流云不是哑巴,自然会说话,只是很少说罢了,而且那个但是”她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看向望月,用一种很怪的眼光看他,原有的那一点畏惧也消失了“啊、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望月皱下眉,不明白她为何有这样古怪的表情和意义不明的感叹。他不关心这些,他只慢慢道:“夏至”

    “啊?”相夏至吓了一跳,他为什么叫她名字?这看似温和平易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翻脸杀她灭口的侯爷与她的交情可没好到叫她名字的地步。

    只听得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吐出四个字:“夏至之约”

    她不由好笑起来,原来不是叫她,人总是对自己的名字有些敏感的。

    “她有没有和你提过?”

    “有的,我原来没放在心上,流云说得没头没脑,我也没在意。”相夏至同情地看着他“流云跟我说,如果有人向我问起这个什么夏至之约,我就代流云转告那人,是‘这个约,他不能赴’。”

    说完,她谨慎地退了两步,见望月没什么反应,便像怕他一剑斩过来似的急急跑走。

    他不动,静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风又起了,果真是有点凉,天空里没有雁鸣,春回来了,雁也回来,但夜里的雁是落在水泽边休息的,不似他,夜里也不得好眠。

    长笛又悠扬起来,并不含丝毫苦切悲伤之意,就像心里的叹息,微微扬起,又轻轻按下。

    那只是淡淡的,满是怀念的一声叹息。

    ***

    第二日,正等着卫厨子请相夏至过来时,监军梁大人已趾高气扬地进了帅帐,他身后随行的几个人让帐内正在谋划讨论的一群参军将领目瞪口呆。

    望月面色一整“梁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大人哈哈一笑,旁若无人地揽过身后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侯爷既然许了女人入营,我带来两个有什么不可以?”

    “相居士是请来的谋士,不是风月女子。”

    “一个女人,嗤!能搞出什么名堂?”梁大人轻蔑地笑“侯爷也信她?真是让人笑破肚皮。”

    “有才无才,不因男女而异。”望月盯着他“梁大人,你不放心是情有可原,但不该带军妓入营,扰乱军心。”

    “既是军妓,自然可以在军中,望侯爷,您当人人都似您一般清心寡欲,只杀敌不放松吗?”梁大人早有不满,正借此机挑衅发泄。

    “望月领兵,从不带军妓行军打仗。”

    “哎呀呀,望侯爷好清誉,好傲气!”梁大人皮笑肉不笑“只是偷偷让某个女人入营,说是谋策破敌,暗地里说不定哈哈!”

    “监军大人若实在忍不住,就请回边城,驻军戍防清苦,不适合大人养尊处忧寻欢作乐。”望月不为所动,冷冷道“如果还不行,本侯可以上书皇上,将梁大人请调回京,另派监军就是。”

    “你”梁大人脸色变了几变“侯爷会上书,本官就不会?你教唆女人入营;私放朝廷流放犯官家眷;久驻不战,贻误军机;还还纵容身边厨子横行军里,作风不检”

    “啪”的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见望月缓缓站起身,不由结巴起来:“你你要干什么?这里虽然离京千里,天高皇帝远,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钦赐监军,不、不要胡来”

    “谁要胡来?”卫厨子掀帐而进,见了两名环佩叮当的女子,不由一怔,又瞧见梁大人,便笑道“监军大人,又是你搞的花样,年纪大了,要顾着点身体,纵欲过度没有好处。”

    梁大人气得差点翻白眼“放肆!你是什么身份,这样跟本官说话?”

    “啧啧,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监军大人,您这样放浪形骸,传出去不会太好听的,到时候,说话的可就不止小人一个了。”卫厨子耸耸肩,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

    “望侯爷,你是怎么教下人的?太放肆了!太放肆了!”梁大人胡子乱翘,暴跳如雷。

    望月淡淡开口:“嗯,放肆。”他说得轻描淡写,训斥味淡得如同白水“本侯自会管教下人,不劳监军费心,只是这两名女子,还望大人遣回为好,军营重地,不是赌气的地方。”

    梁大人脸色不善,怒视卫厨子一眼,哼了一声,领着随行人等气冲冲出了帅帐。

    他一走,帐里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于副将笑道:“这回梁大人弄得好生没趣,侯爷一句‘赌气’,说得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胡闹乱搅,再争下去,也是没脸面。”

    “可不是,这几回梁大人拼着命地挑侯爷的错,却怎么看也像顽童打赖,让大伙瞧着笑话。”张参军忙着铺开一张地形图,呸了一声又哈哈笑着“倒像我家乡镇里的无赖老拐子,你不小心碰掉他墙上一块砖,他也横在你家门口不起来,争来争去不过为一口气,你和他赔个礼,他就跩到天上去,因为你先低了头,哈哈哈!”

    “官场上,低不低头可不是件小事,你退一步,他就骑到你头上,平头百姓赖皮,了不起让一步,有权有势的官一但蛮横打赖,足以瞒上欺下,让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骄官横臣,若真不幸遇上了,谁也笑不出来。”一把年纪的佟老校尉官职不高,却最有打仗经验,几十年来见多了各样将官,说话便总是忧心忡忡。

    张参军没接续这个话题,倒亲热地拍拍卫厨子的肩“小老弟,也只有你敢顶撞那梁大人,大伙儿都不便说话,心里可着实痛快哪!”

    卫厨子笑道:“张大人,你说这好话我爱听,怕只是肚里馋虫吱吱叫吧?我是侯爷的厨子,不是你们几位老哥的厨子,要是再拉我去给各位烧菜打馋,却误了侯爷的伙,到时我挨了板子,谁替我疼去。”

    “哎哎,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侯爷铁打的汉子,不在乎那一餐两餐的,倒是小老弟来这几年,喂出了大家的馋虫,你怪老哥儿几个,老哥儿就怪侯爷去,谁叫侯爷慧眼,识得老弟这个宝。”于副将跟随护国侯多年征战,肝胆相照,熟得如同自家兄弟,时常言笑无忌,他不满地捅捅卫厨子“老哥儿几个还没找你碴咧,你最近只管了侯爷的伙食和新来的那位相居士,把我们一群老兄弟晾起来,个个愁得面成菜色,原觉得伙房饭食也不错来着,现在却觉得那十来个伙夫应该通通踢出军去。”

    望月沉声咳了一咳,他再不发话,怕是这一天都要被卫厨子该给谁烧饭这个话题耗掉“成了,老于,你别再捧他了。”

    于副将笑停了口,却看见帐门口站了一名陌生的年轻人,清淡的的脸,笑吟吟地看着各位,他怔了一怔“这位兄弟是”

    “小人相夏至,各位有礼。”年轻人随意地揖了一圈,眉眼舒扬,说不出的耐看,虽然有些瘦弱,却自有一份潇洒俊逸。

    “啊?相、相居士不是说女人吗?”

    见众人一脸愕然,相夏至微笑地拂了拂袖“卫厨子说男装比较方便。”她来军里半个月,基本只缩在自己帐里,不曾公开露面,各将领还未见过她。

    张参军暧昧兮兮地跟卫厨子打了个眼色“还好还好,原来你没失宠哎哟!”他挨了一肘,黑脸扭成苦瓜。

    望月也意外地眉头微挑,没想到半月前病恹恹的弱女子今日着了男装,这样英风飒然。他肃然道:“相居士来助我们破阵,操练兵马,演练阵法,望各位摒弃男女之嫌,通力配合。”

    他这便算把相夏至正式介绍给众将领,众人收了玩笑戏谑之意,纷纷自我简介,之后,就是正经严肃地讨论起敌方布阵及战况来。

    相夏至忙中偷闲,悄悄瞥了望月一眼,见他专心致志的样子,昨夜的事似乎对他并无丝毫影响,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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