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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拘管,就不消梳笼人家粉头,自守着家里的便了,才相伴了多少时,便就要抛离了去。”
应伯爵插口道:“说的有理。你两人都依我,大官人也不消家去,桂姐也不必恼。今日说过,那个再恁,每人罚二两银子,买酒咱大家吃。”
于是西门庆把桂姐搂在怀中陪笑,一递一口儿饮酒。少倾,拿了七钟茶来,馨香可掬,每人面前一盏。
应伯爵道:“我有个曲儿,单道这茶好处:朝天子这细茶的嫩芽,生长在春风下。不揪不采叶儿楂,但煮着颜色大。绝品清奇,难描难画。口里儿常时呷,醉了时想他,醒来时爱他,原来一篓儿千金价。”
谢希大笑道:“大官人使钱费物,不图这‘一搂儿’,却图些甚的?如今每人有词的唱词,不会词,每人说个笑话儿,与桂姐下酒。”
就该谢希大先说,因说道:“有一个泥水匠,在院中墁地。老妈儿怠慢了他,他暗把阴沟内堵上块砖。落后天下雨,积的满院子都是水。老妈慌了,寻的他来,多与他酒饭,还秤了一钱银子,央他打水平。
那泥水匠吃了酒饭,悄悄去阴沟内把那块砖拿出,那水登时出的罄荆老妈便问作头:‘此是那里的病?’泥水匠回道:‘这病与你老人家的病一样,有钱便流,无钱不流。’”桂姐见把他家来伤了。
便道:“我也有个笑话,回奉列位。有一孙真人,摆着筵席请人,却教座下老虎去请。那老虎把客人都路上一个个吃了,真人等至天晚,不见一客到。
不一时老虎来,真人便问:‘你请的客人都那里去了?’老虎口吐人言:‘告师父得知,我从来不晓得请人,只会白嚼人。’”当下把众人都伤了。
应伯爵道:“可见的俺们只是白嚼,你家孤老就还不起个东道?”于是向头上拨下一根闹银耳斡儿来,重一钱。
谢希大一对镀金网巾圈,秤了秤重九分半。祝实念袖中掏出一方旧汗巾儿,算二百文长钱。孙寡嘴腰间解下一条白布裙,当两壶半酒。常峙节无以为敬,问西门庆借了一钱银子。
都递与桂卿,置办东道,请西门庆和桂姐。那桂卿将银钱都付与保儿,买了一钱猪肉,又宰了一只鸡,自家又陪些小菜儿,安排停当。
大盘小碗拿上来,众人坐下,说了一声动箸吃时,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人人动嘴,个个低头。
遮天映日,犹如蝗蚋一齐来。挤眼掇肩,好似饿牢才打出。这个抢风膀臂,如经年未见酒和肴。那个连三筷子,成岁不筵与席。
一个汗流满面,却似与鸡骨秃有冤仇。一个油抹唇边,把猪毛皮连唾咽。吃片时,杯盘狼藉。啖顷刻,箸子纵横。这个称为食王元帅,那个号作净盘将军。
酒壶番晒又重斟,盘馔已无还去探。正是:珍羞百味片时休,果然都送入五脏庙,当下众人吃得个净光王佛。西门庆与桂姐吃不上两钟酒,拣了些菜蔬,又被这伙人吃去了。
那日把席上椅子坐折了两张,前边跟马的小厮,不得上来掉嘴吃,把门前供养的土地翻倒来,便剌了一泡屯谷都的热屎。
临出门来,孙寡嘴把李家明间内供养的镀金铜佛,塞在裤腰里。应伯爵推斗桂姐亲嘴,把头上金琢针儿戏了。
谢希大把西门庆川扇儿藏了,祝实念走到桂卿房里照面,溜了他一面水银镜子。常峙节借的西门庆一钱银子,竞是写在嫖账上了,原来这起人,只伴着西门庆玩耍,好不快活。
有诗为证:工妍掩袖媚如猱,乘兴闲来可暂留。若要死贪无厌足,家中金钥教谁收?按下众人簇拥着西门庆饮酒不题。
单表玳安回马到家,吴月娘和孟玉楼、潘金莲正在房坐的,见了便问玳安:“你去接爹来了不曾?”玳安哭的两眼红红的,说道:被爹踢骂了小的来了,爹说那个再使人接,来家都要骂。”
月娘便道:“你看恁不合理,不来便了,如何又骂小厮?”孟玉楼道:“你踢将小厮便罢了。如何连俺们都骂将来?”
潘金莲道:“十个九个院中淫妇,和你有甚情实!常言说的好:船载的金银,填不满烟花寨。”
金莲只知说出来,不防李娇儿见玳安自院中来家,便走来窗下潜听。见金莲骂他家千淫妇万淫妇,暗暗怀恨在心。从此二人结仇,不在话下。
正是:甜言美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不说李娇儿与潘金莲结仇。单表金莲归到房中,捱一刻似三秋,盼一时如半夏。知道西门庆不来家,把两个丫头打发睡了。
推往花园中游玩,将琴童叫进房与他酒吃。把小厮灌醉了,掩上房门,褪衣解带,两个就干做一处,但见:一个不顾纲常贵贱,一个那分上下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