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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 乡试放榜了,官差敲锣打鼓的来青石村送喜报。
木家小官人此次桂榜高中,夺取头名解元。
这消息一时轰动了乡里, 连县老爷都被惊动了,特意派遣了人送了贺礼过来,还邀请木逢春到他府小聚。
报信的官差和来道喜看热闹的人挤满农家小院,闹哄哄的直到午时方散。待送走最后一批来道贺的人, 林苑面上僵着的笑容一下子散了, 整个人如同刹那被抽干了力气, 瘫软的跌坐了椅子。
逢春他竟然瞒着她参加了乡试!
春杏见她面如死灰的模样, 不免心疼的安慰道:“姑娘, 您也无须太过担忧, 那些事都过去了, 谁也翻不出旧篇来。逢春此回擅自下场考试, 确是冒险了些, 可那京官到底也不是火眼金睛, 如何能一逮着逢春莫名的怀疑他的身份呢?您看, 如今一切还是顺利的, 逢春顺利的考完了,榜也顺利放了, 京官也顺利离开蜀都了, 没出一点的纰漏。这一回啊,咱逢春也算有惊无险, 大吉大利了。”
林苑摇头,疲惫的闭了眸。
春杏不曾想到的是,乡试过后,就是会试, 殿试。
明年的月就是会试的时间,逢春就恰选择这个时间入京,若说他没应考的打算,她如何能信?
不过刚入秋的时节,此时她却只觉浑身发冷,冷得她牙齿都忍不住打着轻颤。
若逢春下场,那以他的学识,顺利通过会试,进入殿试,绝不在话下。
殿试环节,若无意外的话,是由圣上来主持的。
她哆嗦着冰凉的手,摸上了自己同样冷到僵硬的脸。
有八年了吧?八年了,应足够让一个人的记忆变得模糊了吧?
况逢春也不是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况在旁人眼里,作为符家长孙的他早已死在了建武元年,没来没由的,他,或是旁人,应不会突兀的就怀疑到他的身份来吧?
她试图劝说住自己,可覆在脸庞那手心的温度却越来越冰。
“春杏。”
“怎么了姑娘?”
林苑用力握着椅子扶手撑起身。
“告诉顺子,让他去城里打探着消息。”顿了瞬,她声音清冷,“同时让他备一副薄棺来。”
春杏惊叫:“姑娘!”
林苑清湛的眸里不再有往日的柔和,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刚硬与干肃。
“只是以防万一。”她望着春杏,“若平安顺遂就再好不过,可世事无常,我们总要做最坏的打算。若真有那一日,京城中势必来人到蜀都查探究竟,一旦顺藤摸瓜查到我的身上,逢春的身份就铁板钉钉了。待到那时,我们谁都活不成。”
若说单是逢春身份暴露人前,念及其出众的华,还可能被留有一线生机的话,那她身份的暴露,却是毫无疑问的会将他们所有人都置于万劫不复的死路。
她是昔年的林良娣,是当今太子的生母。
若让人知道,圣上的女人、太子的生母不仅没死,还带着先夫的儿子嫁了人,那只怕皇室这宗最大的丑闻要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完全可以想象,一旦她的身份被公之于众,等待她、及他们的,将会是何种下场。
“春杏你也收拾好细软,随时准备离开。”林苑收拾好情绪,一字一句的嘱咐她:“若真到了那日,你们就将我尸身随这屋子一道付一炬,捧抔灰烬放进薄棺中简单下葬就可。而后你们就速速逃离此地,无论听到什么消息,此生再也不必回来。”
春杏颤手去握她的手,泪大滴往下落:“怎么就到这般境地了?就算有什么,咱们一道走,从前不就逃出条活路来吗?如今为何不可?”
林苑摇摇头,从前是天时地利,如今他们却不再占据其一。待到那时,除非抹去她存在过的痕迹,让人抓不到切实把柄,否则他们皆难逃过此劫。
从前她总想着对于她那些事情,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他们心里揣着秘密,指不定哪日会在不经意间露了端倪。她也想过,或许待逢春再长大些,会有朝一日与他吐露实情,可未曾想过,尚未等这日的到来,就出了这般的纰漏。
“我逃不得的,若真有那日,等待我将是天罗地网,带着我你们将寸步难行。反倒是你们,不会有太多人关注到,容易逃出生天。而且你们越是逃得无影无踪,于逢春与文初而言,就越是安全。”
林苑忍不住抬头望向北边的方向。
即便有人察觉了些端倪,可只要没有确切证据,逢春与文初便不会彻底落入绝境。
春杏死死拉着她的手,呜咽着不肯松手。
林苑落了眸,抬手覆她发颤的手背,放柔了声:“我刚也只是在做最坏的打算。或许接到我信件后,逢春他们不几日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会几许过着平静的日子。”
可林苑他们没料到的是,沈文初跟木逢春未一路坐船北入京,而是在半路下了船。
原来是沈文初前的头伤未好的利索,坐船就晕的厉害,先前还想着忍忍,可勉强又坐了两日船后,只吐的似胆水都吐出来了,实在是坚持不住了。遂就在中途下了船。
歇整了近半月后,人方再次启程。
不过这回改坐马车,走那陆路。
等到京城时,已经是接近年关的时候了,而林苑托信的商队,早就自京中启程回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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