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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起步上就高出秦蓁许多。
秦蓁是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
没有显赫家世,没有能倚仗的亲眷,即便是敬安伯府,也保持着不给对方带来困扰的距离。
郑芸菡做了她的助教,更觉得她心性沉稳耐心仔细,换了别人,一份教案被太子几番点评删改,早已怨念丛生,可她一句话都没说,太子有任何意见,她都会拿回来删改,重新递交,一次又一次,直至太子和陛下都满意为止。
教案编完,又是学生的学案,郑芸菡装订册子时,都怕把它们弄疼了,这都是秦博士的心血啊。
这样一个女子,竟然有人要在男女私德上污蔑她。
过分。
存了这样的气,郑芸菡越发下决心要做秦博士的小帮手。忙碌使她忘记感情纠葛,终于在开课的前一日,看着面前一摞整齐漂亮的随堂课业时,笑得两眼弯弯。
彼时,郑煜星刚好来找她,陡然见她这样笑,差点心酸的哭出来。
多少日了,他都怀疑她不会笑了。
他忽然又觉得,当助教挺好的。
……
首次授课这日,位置设在太子的明熹园,园中劈出一块空地,置桌椅屏风,十二座面朝博士书案,一排三人,共置四排。
而讲学课堂之外,另置桌椅屏风,是留来供人旁听的,首次授课,更像是试验教学,得看看效果如何,讲师水平如何。
不多时,盛武帝携皇后,太子携太子妃抵达旁听席,一同而来的,还有卫元洲及一众朝臣家眷,除了盛武帝和太子是真的对这场课期待已久,其他人多多少少是带着私心来的。
毕竟自家孩子第一日上课,也不晓得表现的怎么样。
卫元洲坐在盛武帝边上,有些心绪不宁。
他觉得,他和郑芸菡的关系好像出了问题,可他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直觉告诉他,是那日在园外遇到赵尔岚之后开始,可他与赵尔岚半点关系都没有,她莫不是醋了?
想到这里,他又自嘲的笑起来,她会醋倒好了。
在心动情动之后,卫元洲再次强化了对牵肠挂肚的理解。
这和他离开长安时对她的牵挂不同。
那时是分离,地里距离上的分离,他牵挂是正常,可如今他们近在咫尺,他反而觉得距离更远,从前那种淡淡的思念,在心中发酵浓郁,时时刻刻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想知道她喜怒哀乐因何而来,恨不能出门就巧遇。
随着摇铃声响,入学的公子姑娘们仿佛开始了一场表演,战战兢兢走进来,也不挑位置,先向旁听席行了礼,然后依次落座。
秦蓁换上一身双层交领直裰,内里露着雪白整洁的领子,外层是沉沉的墨绿色,宽松的外袍遮了窈窕身段,腰间坠着青灰的墨玉穗子。
她身后,跟着小助教郑芸菡。
她头上的伤终于淡了痕迹,竟也舍了华丽的衣裙,只着一身纯白色双层交领直裰,腰间一条红色腰带,绕过纤细腰肢,软软垂下两段,于行步时轻轻翻飞。最简单的少女发式,别一支雕芍药花白玉簪,与秦蓁一前一后入内时,竟令所有人都晃了眼。
最珍贵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
郑芸菡这一身素的不能再素的装扮,反倒将她本身的美凸显出来。
未施粉黛,却精神饱满,许是因为跟着秦蓁一起进来,她背脊挺得笔直,脖颈细白纤长,托出一份浑然天成的纯净高贵,每一步仿佛都精准的量过一般,始终与秦蓁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不多不少,走的端正从容,目不斜视。
卫元洲恍神间,不由想到安阴的琼花玉苑上,她与舒清桐一同前来的场景。
那时他第一次见她张扬外放,和今日的气息,有些相似。
但真论起来,又与那次很不同,至少这次,她几乎没有任何装扮。
少女带着莫名的坚定,这份坚定令她眸中生光,胜过万千艳色。
两人只在路过旁听席时停下施礼,然后再也没有往这边看过。
秦蓁落座后,郑芸菡站在她身侧,手持绢册,宣读这门学科所涉内容,考核方式,规矩忌讳。
少女用轻软的声音,读出了一种稚嫩的严肃感,待宣读完毕,她轻轻抬眼,扫过众人,忽道:“若诸生对旁听席更有兴趣,此刻便可以起身离席,入座旁听席,这里偷看旁听席,对脖子不好。”
几个时刻关注旁听席的学生闻言,当即面红耳赤,偷看卫元洲的赵尔岚看了郑芸菡一眼,低下头。
盛武帝和太子愣了一瞬,竟笑出声来。
盛武帝:“这丫头,有那味儿了。”
太子:“回头挑几个得力的御史教教她,这课上就不怕乱了规矩。”
众臣面面相觑,跟着:哈哈哈哈。
卫元洲借饮茶动作掩去唇边笑意。
池晗双坐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忍着笑与她挤眼,是个称赞。
接下来,再没有人敢偷看旁听席,秦蓁更是当旁听席不存在,淡定从容的讲了第一课。
她的第一课,是地理与气候的概论,不单讲马驹,而是从气候与地理位置不同,分别罗列了各地不同的畜牧种类。
她讲课风格大气,所述内容信手拈来,她分明也给自己准备了教案,可是从头到尾,她翻都没翻过。
郑芸菡知道为什么,以她修改教案的次数,都能倒背如流。
一堂课很快结束,没有出任何意外,反倒让人听得入了迷,仿佛跟着秦蓁平缓清冽的嗓音一并遨游诸州。
忽的,秦蓁敲敲桌子,抬手指向郑芸菡:“以后我的课,莫要穿的花哨,装扮就按照郑助教的样子来,你们这样,晃眼。”
旁听席这才有了动静。她这番举动,倒像刻意在叫醒人似的。
秦蓁这话说得并不客气,但盛武帝一点意见都没有,只是笑着说了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按秦博士的意思来。”
太子妃范氏看着太子眼中不加掩饰的欣赏与喜爱,遥遥的看了秦蓁一眼,眼底晦暗不明。
郑煜星因为有事,所以没能去第一堂课旁听。
但他刚回来,远远就看见一身素白,腰带鲜红翻飞的少女朝他飞奔而来,脸上载着兴奋与激动,遥遥喊他。
“跑什么。”他接住她,将她打量一番:“这么高兴?”
她重重点头,将第一堂课仔仔细细与他说了一遍,末了又好奇:“你为何不去?”
郑煜星笑笑:“有事要去回禀殿下,你回去歇着吧,又不是只上一日。”
郑芸菡兴奋完了,很快静下来,与他挥手作别。她准备去看看大哥大嫂,不想刚走几步,就被樊刃礼貌的拦住了。
“郑姑娘,方不方便与王爷说几句话?”
郑芸菡瞬间怔住:“王爷有事”
樊刃笑笑:“属下也不知,王爷就在前边等着姑娘,姑娘自己问吧。”
郑芸菡轻轻叹息,点头。
卫元洲选了一处僻静之地,捧着一个锦盒,面上宁静,心中却躁。
郑芸菡来时,他即刻站定,不敢让眼神太直白。
“王爷。”她站在三步之外,向他见礼。
卫元洲笑起来,温和道:“今日的表现,很好。”
她盯着他的鞋尖,并不敢多想他是不是一直在看她,扯了个笑:“多谢王爷夸赞。”
卫元洲垂头看了看手里,将盒子递给她:“你应该用得到。”
郑芸菡犹豫着接过,轻轻打开,然后愣住。
里面是一整套香膏。
她见鬼似的看着卫元洲。
他、他怎么会……送这种东西。
他竟会选香膏?
事实证明,他不仅会,还选的很到位。
“文书职务少不得要整理本册,听说你在学装订,难免糙手,这个擦在手上;若需要长时间校对文书,就把这个擦在眼睛上,冰凉舒爽缓解疲惫;这个……沐、沐浴后擦一些,是药香,助眠的。”
他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极尽宠溺:“喜欢做助教,也该做个精神奕奕的助教……”
卫元洲话还没说完,脸色僵了。
郑芸菡圆溜溜的眼睛忽然湿了,泪眼汪汪的模样,让卫元洲猝不及防:“怎、怎么哭了?”
怎么哭了?
郑芸菡此刻恨不能跳起来,用盒子砸爆他的头,惹得他大怒,然后两人争吵不欢而散。
她想,但凡他坏一些,讨人厌些,她斩断杂念时都不会那么纠结。
她连日来在水深火热的思绪争斗中挣扎许久,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些事业心拯救悲伤的门道,自以为全副武装,他却来送这个!
他来送这个!
这是犯规的呀……
原来,今天的她还是好喜欢他。
但今天的她,还是一样不敢。
更何况他还是怀章王……
面前忽然压下一个黑影,她腰上和脑后一紧,竟被卫元洲按到了怀里。
陡然贴近的两具身躯,却是一样的隐忍。
卫元洲心险些从喉头跳出来,他凭着冲动将人按进怀里,真按进来了,却再也不敢用力,虚虚的贴着,隐隐颤抖。
“别动,听我把话说完,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