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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十五亿年来,若恶诗没有将文明之火盗走,那它将永远是徘徊在死星域的孤魂野鬼,直到最后一条指令也被岁月抹平。
它拖着古老而疲惫的身躯,要用尽最后的力量,侵入人间,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时。
金箭破空而来,带着整个人间的力量,一鼓作气刺破了它的表层,来到了深处。
这一过程里,箭的金光也被黑暗吞噬着,无数个旋涡蚕食着他身上的权柄,宁长久无力阻止也没有去阻止,他只是凭着一念前冲,斩破无止境的黑暗。
最后关头,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丁点光了。
于是他伸出双手,以此来撕开最后的黑暗。
双手尽是白骨。
他突破了暗主的表层,撞入了它的最内部。
他见到了暗主。
见到这个神主们眼中全知全能的神。
暗主是上一个文明的结晶,而那个文明在离开之时,技术水平似乎到了返璞归真的境地——这个中央空间里没有任何精密的机械,有的,只是一条首尾相连的光带以及一个漂浮在光带中的人偶。
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操控着星辰亡魂这般的庞然巨物。
人偶闭着眼睛,像是在昏睡。
它的模样精巧而简单,看上去与人并无差异,它悬浮在那光带的中央,一条条细线从它的关节中伸出,连接着光带。
宁长久发现,光带上,亦漂浮着数个人偶的身影。
那些人偶有的是帝王冠冕的暴君,有的是布衣施道的圣人,有的是拄着拐杖的残疾少年,有的是缠着浴巾泡温泉的少女……这条衔尾的光带也是一条时间长河,而这些人偶,似乎象征着这个文明的各个阶段。
这本该是极美的艺术。
但宁长久根本无暇欣赏与细想。
金乌喷吐着火焰,其中,陆嫁嫁与司命竭尽所能地调动一切力量,将其连同自己的信念一股脑地灌入宁长久的身躯里。
修罗金身从身后拔出,三头六臂,面目狰狞!
灵态的柳希婉从他方才开辟的道路中飞来,补全了他的修罗金身。
柳希婉坠在了纯白的识海上,宁长久的手中,一柄白银之剑转瞬形成。
“天谕剑经?”柳希婉问。
“天谕剑经!”宁长久说。
思绪刹那交融,迸溅出火。
宁长久手持着剑,以天谕剑经的必杀之式,带着修罗金身和全人类集合的力量,朝着光带中的木偶扑去。
似野蛮文明的苍狼愤然跃起,张牙舞爪地扑向了几万年后全副武装的人类,但狼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畏惧,那是殊死一搏,也是生存的答案。
‘入侵!入侵!入侵!’
‘驱逐!驱逐!驱逐……’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在耳畔不停地响起。
说来讽刺,明明隔了十五亿年,这两个刀剑相向的文明,用的却是同一种预言。
暗主做出了驱逐的判断,人偶的身影变成了暴君的模样。
如何驱逐呢?
它需要时间运算思考。
宁长久却已撞入了那条认为制造的时间光带里。
……
他的身影一下子变慢了。
长河中,时间如锁。
宁长久的身前,浮现出了许多宏伟的画面。
画面里,他看到了无数的雄城,看到了一张张陌生
的面容,他们穿着干净而奇异的衣裳,在平整宽敞的大街上走来走去,钢铁怪物从他们的上空飞驰而过,那类似楼台般的建筑里,光芒泼洒出去,于天空中汇聚,构建出一座瑰丽的城。
这只是世界的一角,另一角的人们似乎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他们生活在污水横流的世界里,港口却停泊着岛屿般巨大的方舟。
其余的角落里,亦有硝烟弥漫的场景,人群的洪流涌动着向前,他们呐喊着什么,从围堵的钢铁巨兽中冲出,他们挥舞着旗帜,靠着意志与血肉填平种种代差。
最终,红色的旗帜漫山遍野。
一幕幕画面从眼前飞过,他们都是人类,所以宁长久可以感同身受他们的痛苦与绝望。
但他的剑气不停。
雪白的剑气如瀑布泻地,带着开天辟地的伟力从这些画面中横切过去,跨越文明的兴衰更替,径直斩向暗主。
‘吞灵者——消耗殆尽,拔取先天灵——无效。’
‘世界改变,原因——未知。’
‘察觉危险!察觉危险!’
一声声不同的指令与警告在耳畔响起。
暗主因为体型巨大的缘故,所以做起任何的运算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一时间,它竟也找不到对策。
保护着她的光带与剑气消磨着,最终被剑气撕裂。
他前所未有地强大,因为他的背后,站着整个世界。
这一份精神意志让他拥有了跨越任何时代差距的勇气!
光带从中断裂。
白银之剑剑光犹在。
剑与他一同刺向了人偶。
呲——
剑撞上了人偶最后的防御,声音似电流激荡。
这是鲜血与死亡中磨砺出的必杀之剑。
只是,它已很久没有将人一击毙亡过了。
对此,柳希婉一直不甘。
她本就有着光明正大刺出一剑,诛杀最强敌人的梦想。
这个梦想近在眼前,这是她注定要赌上一切的梦!
灵态的柳希婉睁开了眸子,她浑身上下无一不爆发着剑气喷薄的呼啸声。
激荡的电流声里,这一次细微处的撞击,飞快地化作了充斥整个暗主身躯的毁灭。
那团不可名状的巨大黑暗里,旋涡一个接着一个地破碎,被旋涡吞入的权柄化作碎片飘出,散在了宇宙里。
宁长久已跨过了文明的光带,将剑一点点地刺入人偶的身躯里。
这片中央空间中,警告声还在不停地响起着。
很快,闪烁的红光充斥了这里。
光带崩碎。
人偶的关节垂落。
‘最终指令——逃逸。’
这是人偶发出的最后指令。
接着,光带破碎,散入了暗主庞大而混沌的身躯里,它整个身躯回光返照般活了过来,要向着死星域的方向撤去。
宁长久的白银之剑贯穿了暗主人偶的身躯。
他亦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逃逸二字。
八年之前,他与师尊仔仔细细地商量过击败暗主的细节,甚至讨论过,如果暗主想逃,他们要如何阻拦。
当时叶婵宫给出了一个计划——月囚决战计划。
“我当以万世之剑,杀不世之魔。”
这是当初宁长久对她许下的承诺。
过往的话语在耳腔中回荡。
宁长久以剑刺着暗主的身躯,用尽全力笔直飞行着。
他依然是大地弓弦上射出的那支箭,他从未偏离自己的轨道!
暗主被他顶着,无力也没有时间改变方向,就这样笔直地向后退去。
……
人间,伴随着射日神话的,还有姮娥奔月的故事。
暗主被撑起,从气层上剥去时,叶婵宫的眼眸便亮了。
那是当年她吞下的火种。
火种的能力有二。
一是记录了真实的世界,二是飞升奔月。
在宁长久还在与暗主对峙之际,她便轻盈地跃起身子,朝着月亮的方向飞去,似久历人间的仙子重回天宫,纵瑶宫寒苦,亦一去不回。
朱雀此刻应可以离去,但她没有动身,而是静眺着叶婵宫飞走。
叶婵宫的身影绕过了暗主,来到了月亮上。
她孤坐明月之上,横月枝于膝,静静地等待。
当宁长久终于撬动暗主,带着它笔直腾起时。
月亮来到了它应该来到的位置。
此刻,月、暗主、母星恰好连成一线!
这是他们击败暗主仅有的机会,他们绝不会错失。
月亮拦在了它逃逸的道路上,另一边,太阳十数年如一日地燃烧着,喷吐光芒,将他们一同照亮。
天榜上的恶坐在藤椅里,露出了沧桑的神色。
诗坐在一边,看着天外重新渗入的光,神色喜悦,半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黑衣少年气息已越来越微弱。
“诗。”恶忽然喊她名字。
“哥哥,怎么了?”诗天真地问。
“太阳要出来了,我想下楼走走。”恶微笑道。
“嗯,好……”诗乖巧地应了一声,将他从椅子里扶起,搀扶着向楼下走去。
恶知道,用不了多少年,那棵深植入地心中的世界之树,将会枯萎腐朽,变成反哺人间的养料。
届时的人们不再需要世界树,也不再需要神国,将来崭新的世界就是神国,每一个构成它的,都是世界的主人。
诗搀扶着他走到了街道的尽头。
恶停下了脚步。
这个世界上的树木因为太阳的照射而郁郁葱葱,蓬勃生长。
而他却即将目睹太阳而死。
可他不会觉得遗憾,因为这是久居黑暗之人目睹光明时必将付出的代价。
……
轰!!!
月囚从它的身后掠过,暗主的身体砸了上去。
这是最后一声撞击声。
月囚的表面出现了数不尽的巨大裂纹。
叶婵宫悬立在月上。
她距离月那样的近,于是,她也不再是小姑娘的模样。
少女的曲线变得高挑,纱裙翻飞,窈窕绝美。
一轮满月在她的发后勾勒出轮廓。
她取过了这轮月。
这是月,也是她的刀。
当年斩杀鹓扶时,她用的便是这柄刀!
下方,暗主黑浆般沸腾的身躯里,宁长久垂着白银之剑,从中飞出。
金色的光从他身上缓缓飘落,似樱花飞坠。
而那颗即将碎裂的月囚上,一个支离破碎的人偶从黑色的浆水中缓缓爬起,它仰起头,不知在望那里,唯有木然的声音从中发出:
“星辰——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