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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头,示意他开门。

    沈家别墅的后院很大,也很空。以前夏樵总想买点花花草草来摆着,但沈桥总说“留点地方”,也不知道留来干嘛。

    闻时看到这么块空地,也不觉得奇怪,反倒一脸了然。

    以至于夏樵怀疑,之前沈桥说的“留”,就是留给他的。

    “香给我。”闻时空着的手动了动手指,示意夏樵把东西递给他。

    夏樵乖乖照做。

    闻时蹲了下去,让香灰抖落在轻捻的手指间。

    夏樵忽然就像开了眼一样,看到了笼里才能看到的东西——那些丝丝绕绕缠在沈桥身上,又被闻时消融的黑色烟气。

    “这不是……”夏樵睁大了眼睛。

    闻时还在捻着手指,烟气所剩不多,被他捻成了长长一条,像木枝。

    他伸手拢了一下,那东西便立在了泥土上。

    不知哪里起了一阵风,香火只扑夏樵而来,熏得他两眼泛泪,掩着脸咳了半天。

    等他缓过火辣辣的劲,再睁开眼,发现面前的土里多了一株树苗,枝丫瘦长俊秀。

    夏樵吓了一跳,避让不及一屁股坐在了泥里:“这什么啊?”

    “白梅。”闻时说。

    夏樵心说我不是问品种:“这哪来的?”

    “你刚刚不是看见了?”闻时看他的眼神仿佛看智障。

    “我知道,我……我是看到了,你从爷爷身上吸走的黑气,刚刚又弄出来了,然后就多了这棵树。”

    闻时:“嗯。”

    夏樵忽然词穷。

    过了半天,他才缓慢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所以它是……”

    闻时想了想说:“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意义上的沈桥,也可以当成沈桥留给你的东西。”

    夏樵定定地看着树苗,恍然想起小时候住的地方,附近也有一小片白梅林,好像不知不觉间就长起来了。

    他现在似乎突然明白了它们的来历——沈桥也是判官,也送走过很多人,应该也做过这样的事。

    “每个人……”夏樵咽下“去世”两个字,说:“都会变成这样么?”

    闻时说:“我喜欢这样。”

    夏樵想说我也喜欢,好像忽然间就没那么难过了,好像沈桥还在某一处温和慈爱地看着他。

    闻时站起身,垂在身侧的手指捏了捏指骨。

    夏樵也爬起来,绕着树苗转了好几圈,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这树要施肥么?”夏樵问。

    闻时:“它自己会长。”

    夏樵“哦”了一声,又问:“那我能浇水么?”

    闻时:“我没浇过,你可以试试。”

    夏樵又不敢动了。

    闻时没好气道:“外面天天下雨也没见浇死。”

    夏樵这才放下心来,转悠着去找水壶,好像魂又回来了。

    闻时靠在门边,看着他忙前忙后给树苗浇水,忽然觉得当初做傀的人必然骨骼清奇,不然怎么弄出这么个二百五呢。

    ***

    有了这株白梅,夏樵终于活泛回来。

    他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给树苗浇水修枝,然后会跟着闻时点一柱香,给祖师爷敬上。

    那天他上完香,路过判官名谱图的时候瞄了一眼,忽然就杵那不动了。

    闻时纳闷问他:“你干嘛呢?”

    夏樵盯没吭声,看着名谱图有点惊疑不定——

    他刚刚好像看到闻时的名字无声亮了一下。

    而且他们这条线似乎……往上面挪了一点点。

    但怎么可能呢?这条线到沈桥已经绝了。一条全员亡故的线,还有可能往上爬???

    不不不,幻觉。

    夏樵迟疑半天还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眼花。”

    闻时便没再管他。

    这栋房子有点大,对两个不善家务的人来说,收拾起来有点费劲。闻时和夏樵仓鼠搬粮似的,花了两天半,一点点把家里的沙发、桌椅都挪了位置。

    全部整理完的那天下午,夏樵打算好好再打扫一番,于是从柜子里掏出一样东西。

    闻时正到处找大扫帚呢,就听那圆盘似的玩意儿贴着地,嗡嗡叫着就过来了,好死不死撞他脚上。

    “这什么东西?”闻时垂眸盯着它,表情介于“请它滚”和“踩死它”之间。

    夏樵连忙过来,把那吵闹玩意儿踢走了,哄道:“这是扫地机器人。”

    “那还用扫帚么?”

    “不用不用。”夏樵摆手。

    闻时“哦”了一声,从容冷静地接受了这个玩意儿的存在。

    夏樵心说闻哥就是闻哥,波澜不惊,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

    结果刚感慨完,他就发现闻时又从冰箱里翻了一盒百醇,面无表情嘎吱嘎吱了两个小时,就这么盯着扫地机器人工作。

    “闻哥。”夏樵磨磨唧唧挪到他旁边,指着盒子问他:“吃这个能饱吗?”

    闻时眼皮都不抬:“不能。”

    夏樵:“那你现在岂不是很饿?”

    闻时:“你说呢?”

    “那得吃点什么才行呢?”夏樵又问。

    “人。”闻时蹦了一个字。

    “……”夏樵忙不迭跑了。

    托这二百五的福,闻时压了很久的饥饿感又烧起来了。他现在有个毛病,一饿,就想起一个人……

    不行,滚。

    闻时在心里对自己说,说完他又去开了冰箱。

    夏樵跟着蹭过来,瞄了一眼,百醇已经吃完了。闻时的目光落在那一排饮料里。

    夏樵这次积极了:“那个,闻哥我给你介绍一下——”

    话没说完,闻时从里面拿了一听可乐,“啪”地掰开拉环,凉凉地说:“我95年死的不是65年。”

    夏樵:“……”

    好,听得出来,心情更糟了。

    夏樵没敢多嘴,也没敢跑远,就缩在旁边默默刷手机。

    过了好半天,他听见他闻哥纡尊降贵地问:“谢问有动静么?”

    夏樵:“嗯???”

    闻时皱了一下眉:“他不是说要租房子搬家?”

    谢问从那天下山之后就没了音讯,仿佛人间蒸发,房子的事也再没过问。让人觉得有点奇怪……

    当然,主要是闻时觉得奇怪。

    毕竟两天半在夏樵的概念里还挺短的,一晃就过,两天半不联系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但他不敢这么跟闻时说,因为他觉得他闻哥可能饿疯了。

    “那我……联系一下?”夏樵问。

    闻时未置可否。

    就在夏樵翻找号码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西屏园在哪?你认识路么?”

    夏樵眨了眨眼:“昂,认识。”

    干嘛?你要上门吃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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