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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连朕要娶谁为妻,也要干涉?别管张家的女儿,还是刘家的侄女,朕通通不想要,朕有表妹在。”吴宓眉头皱得死紧。
陈冲失笑:“咱们陈家,不能再出一个皇后了,妍妍不能进宫。”
吴宓叹气,其实他也知道,只是不甘心而已。
“连外祖父也要离开朕,以后在这个朝堂,朕连想说说知心话,都再找不到人了。”
“陛下哪里话,将来,陛下总能得到一二知己的,就像先皇和王相爷一样。”对待这个皇帝外孙好,陈冲心里虽然多少带了些许功利,可血脉亲情,也是有的,毕竟先皇后,是他最疼爱的女儿,这个小皇帝,也是他唯一活下来的外孙。
吴宓笑了笑,又把折子拿回来,身上的烦躁气息总算是减弱了些许。
又有一个新的书院即将出现。
这一次这个书院不同,他不属于那些世卿世禄的世家大族,那是个来自海外的奇人,真正的奇人,若是能够为自己所用,或许,世家大族把持朝政的局面,就真正能够打破了。
当年他皇祖父,和父亲,都是千古明君,但一样束手束脚,被朝臣们左右,不说是傀儡,却也相差不大。
洪朝开国至今已有百年,这种局面依然无法改变。
应该说,他的情况,比父亲还要糟糕。
父亲好歹是以一己之力,斗倒了七个兄弟,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才爬上皇位,他老人家的威望和功勋都不缺少。
手底下也培养起一群心腹,对朝廷还是有一些掌控力的。
但换了他,他在十六岁之前,是体弱多病的皇后幼子,养在宫外。被大臣抚育,头上还有一个嫡长兄,作为太子,被父皇倾力培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个安安分分的富贵闲人。
他也做得极好,不主动结交那些世家子,纵情于山水,沉醉于书画绝学,并不让自己过于无能,却绝不敢表达出任何一点儿上进的心思。
身为不是太子的皇子,在太子地位稳固的时候,他已经不能上进了。
想起自己的太子皇兄,小皇帝的神色也不觉变得凝重。当年的太子何等出众,少年天才,被父皇精心培养,自幼就心性果决,处理政务。更是十分娴熟。
那般天才人物,帝师王庚都说,太子百年难得一遇,将来必然是旷世明君。
可结果呢?
精彩绝艳的太子,死的不明不白。
太子的死亡原因,到现在还查不清楚,明明白天还把自己叫到东宫。陪他一起骑马打猎,晚上说说笑笑许久。
没想到,第二一早,居然传来了太子的死讯。
吴宓现在还记得,当时消息传来,他一脚踹得陪伴自己多年的伴当大口大口地吐血。
父皇杀了两个太医。得到的还只是一句——“无病无痛,只是意外猝死。”
猝死?何等笑话,他家的太子哥哥,可是每三天就有太医去请平安脉,又正值壮年。身体康健,莫名其妙的,怎么会猝死?
父皇气得发疯,杀了一群人,整个东宫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被抓去慎刑司严加审问,那么严酷的刑罚,居然也没查出任何问题。
当时,父皇还要下令严查,却有大臣把污水往吴宓和他二哥吴宏的头上泼,想要攀诬他们,谁让他是最后一个接近太子的人,谁让他和二哥都是嫡子,太子死了,他们俩,就是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
父皇为了保全剩下的嫡子,只好就这般罢手。
一夕之间,他就衰老了。
以前的父皇,即使眼角眉梢已经有了皱纹,在别人眼中,也是年轻力壮的中年人,可自那一日,父皇便成了正正经经的老人。
他吴宓,也从一个富贵清闲的皇子,变成了必须面对权力倾轧的皇位候选人。
是的,只是候选人。
那会儿比自己还有竞争力的,排在第一名的,不是二哥,是贵妃的幼子,一个才八岁的奶娃娃,齐王吴安。
大臣们怎么说的?他们说因为贵妃出身名门王家,所以吴安该为太子,笑话,王家难道还能排到他皇家之前不成?
二哥比自己更名正言顺,太子之后,便是二哥。
那阵子,多少污水劈头盖脸地往他们两个头上砸,自己还好一些,二哥却被形容成性情暴戾残忍,动辄杀人,可笑,他二哥只是性子强硬了一些,太子大哥在时,一向谨守礼仪,怎会如此不堪?
二哥远比不上太子哥哥天才,只是中人之姿,可自幼努力,如果太子哥哥当政,做一贤王,并无问题,奈何太子哥哥一死,却有无数人诋毁他,谩骂他,想毁了他。
“我就不明白,明明他们以前也曾经夸赞我二哥人品厚重,温文尔雅的,怎么忽然就变了脸,他们口中说的那人,真的是我二哥?”
小皇帝是没学过竞选州长这篇课文,若是学过,自然不会再感到奇怪。
后来吴安病逝,这些大臣还不肯消停,意图扶他起来,和父皇与二哥较劲,他怎能如此?他敢说,作为一个亲眼见到父皇辛苦的皇子,作为一个外表单纯,其实还不至于傻到无边的皇子,他对那把龙椅,并无太大兴趣。
相反,他还心疼二哥。
他不想争,一直再躲,可又哪里躲避得了?那些大臣们,明显更想要个好拿捏的小皇子当皇帝,不想要羽翼渐渐丰满的皇帝。
二哥终究承受不了压力,也步了太子哥哥的后尘,病逝了。
于是,他成了理所当然的皇位继承人。
犹记得,那会儿父皇反而精神起来,不似一开始那般心如死灰。
在他登记之前一年,父皇有天病了,叫了他去侍疾,晚上发起了高烧,喝了药,便把他叫到眼前:“宓儿。你本是我和梓潼的幼子,我们没想让你承担这个重担,可事已至此,你只能挑起责任来。哼,他们想架空皇帝,想皇帝只当个泥塑的菩萨,高高地被供在案台上面,不说不言不动,想得倒美,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整整两年,父皇不动声色地把太傅王泽给压服,抄了右丞相司徒敏的家,杀了他家二百多口人。朝野肃清,他也顺顺利利地登基并且亲政。
这都是父皇为他硬生生地劈开了一个局面。
可惜,即便如此,剩下的棋,也一样不好下。一批世家子弟下去,自然又另外一批补充上来,世家互相联系,即便是敌对的家族,不用上数几代,没准儿就能从对方家里找到自家的亲戚们,即便是争斗。也很少撕破脸。
一旦涉及到世家根本的利益,他们无论先前怎么样拼死拼活,也要同进同退的。
吴宓想着朝中这一团乱麻的局面,心情不免一点点儿变得低落。
陈冲是看着他长大的,又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心思,可他什么都没法子说。陈家不算什么大世家,传承没超过三代,势力一般,也是出了一任皇后,子弟又争气。还有陈冲也是个能人,才渐渐发展起来,即便如此,别人眼中的草根暴发户,心里对世家的凤仪,也一样向我。
皇帝的外家都如此,何况其他人。
“陛下,你也无需想太多,人生在世,尽力就好,您这些做的就极好,再说,您还这么年轻,就算是想要做什么,也不急于一时。”
陈冲老态龙钟地咳嗽了声,低声劝慰良久,总算让吴宓暂时散去了眉宇间的一抹忧色。
一老一少,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吴宓一看时间,连忙换上常服:“今天京外那座书院招生考试,外祖父跟朕一起去看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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