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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殿下,国公府大小姐在平王被带进宫后未多久也进宫了,但她没有去求见姜国皇上,也没有去找太子,而是往太医署去了,一个时辰后便又出宫去了。”方固低着头,只有连城问什么,他才敢答什么。

    “哦?”连城晃了晃酒盏,盏中葡萄酒便随着酒盏晃动,明明见着要洒出来,却又一滴都晃不出盏沿,他笑意微浓,“她没有闯去天牢非要见平王不可?”

    “回殿下,没有。”

    “方固你说,这姜国平王还能活多久?”连城笑吟吟,似乎心情不错。

    “回殿下。”这是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可方固不敢多想,更不敢迟疑,只恭敬道,“活不久了。”

    他话音方落,连城便将手中酒盏递到他面前,笑道:“喝吧,赏你的。”

    显然他很满意方固的回答。

    方固面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反是淌了满背的冷汗,因为他很清楚他若是回答错了的话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属下谢过殿下赏赐。”方固小心翼翼地接过连城递来的酒盏,战战兢兢地将那血色般的葡萄酒喝下。

    他们的殿下已经完完全全地变了个人,再不是从前那个温和待人的殿下了,如今的他,残忍且疯狂。

    他若是不疯狂,就不会在姜国的皇宫里亲手杀了姜国的公主,他若是不残忍,就不会用枪头将姜国公主的脑袋砍下来带走!

    姜国虽然远没有昌国强大,可这事情一旦被姜国查明,姜国皇帝一怒之下是极有可能举全国兵力也要和昌国开战的,届时百姓苦难,这是谁也不愿看到的结果。

    可殿下好似根本不在乎这些!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殿下变成了这样!

    *

    歆芳宫内炭火正旺,将整个宫殿烘得暖洋洋的,寒冬夜里在这暖洋洋的屋里,只要能用热水将脚泡上一泡,待躺到床上后总能很快进入梦乡。

    宫人端来浸着姜片的热水时,乔稷坐在软榻上,手肘撑着塌上小几,轻托着腮,闭着眼,他似是累极睡了过去。

    德妃朝宫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宫人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端在手里的铜盆在乔稷跟前慢慢放下,不发出一丁点声响,再见德妃朝她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她便福了身悄声退下了。

    宫人退下后,只见德妃在乔稷跟前蹲下了身来,竟是亲自抬起他的脚,为他褪下脚上鞋袜,将他的双脚慢慢浸到了铜盆里。

    在双脚浸入热水中的一瞬间,乔稷睁开了眼,瞧见德妃竟在亲自伺候他泡脚,使得他满是血丝的双眼有些恍惚。

    “这种事情让宫人来做就好,你身子还虚,陪朕坐着就好。”此时此刻,在德妃面前,乔稷没有任何威严,此刻的他就像是寻常人家的丈夫似的,白日里在外累极,夜里回到家终是能歇下缓缓的模样。

    听得乔稷的声音,德妃丝毫不觉诧异,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反是捧着他的脚轻轻揉洗着,柔声道:“以前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臣妾就时常这么给皇上洗脚,能在皇上身旁伺候,是臣妾的福分。”

    “几十年过去了,当初的人就只有你和邓时还陪着朕而已了。”乔稷沉声叹道,眸中的疲态比白日里更深也更浓。

    “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的。”德妃的声音温温柔柔。

    如今的乔稷,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也只有在德妃这儿,他才愿意让自己真正地歇一歇,不管是身还是心,只有在德妃这儿,他才会感觉到宁静。

    这也是德妃得其宠爱数十年不衰的原因。

    “宁平啊……是朕最疼爱的女儿,怎的就……说没就没了……?”乔稷面色悲痛,他显然还无法接受老来丧女的事实,他声音颤抖,“到底是什么人就在朕的皇宫里夺走了朕的女儿……!”

    “皇上今日不是找着凶手了么?”德妃为乔稷轻轻按揉着脚,语气仍旧温柔。

    乔稷的脚僵了一僵,德妃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似的,继续为他揉脚,好似她的话不过是随口一问似的。

    乔稷默了默,才沉声问她道:“德妃觉得乔越会是杀害宁平的凶手吗?”

    “皇上……”德妃此时抬起了头,看向乔稷,并未即刻回答,而是问他道,“可愿意听臣妾说实话么?”

    “说罢。”乔稷叹着声,不仅面上,便是他的语气都倍显疲惫,“朕若是在你这儿都听不到实话,朕还能再听到实话吗?”

    “阿执那孩子的为人皇上心里再清楚不过,皇上之所以会这般来问臣妾,必是认为他绝不会是凶手不是么?”德妃道得温柔又平静,一如以往每一次乔稷心有不悦时宽慰他时一般,没有任何谄媚,也不会曲解事实,她只是心平气和地道着她自己的见地,不会依着他的想法刻意去讨好他,同时又能抚平他烦躁的心。

    “皇上心中所想,即是臣妾心中所想。”对于乔稷的脾性,德妃比任何人拿捏得都准,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清楚自己什么当说什么万万不能提。

    乔稷眼神沉沉,一言不发。

    正当此时,候在外殿的邓公公恭在外隔着帘帐禀告道:“皇上,奴才有事要禀。”

    蹲在乔稷跟前的德妃听到邓公公声音的一瞬间怔了一怔。

    “何事?”乔稷微微蹙眉。

    “回陛下,是长宁县县令正跪在门外,道是有急事要禀。”邓公公禀道。

    “什么十万火急之事非要今夜奏禀不可?”乔稷蹙眉更紧。

    “奴才不知。”邓公公默了默,又问道,“陛下是要在这歆芳宫宣见?还是回紫宸殿宣见?”

    “在这吧。”乔稷语气里的疲惫浓浓。

    德妃当即为他擦了脚,给他穿上干净的棉袜,一如从前那般细心,为他将鞋穿上后,这才站起身退到一旁接过宫人递来的热棉巾净手。

    看着温柔贤淑的德妃,乔稷忽然道:“德妃啊,随朕一道到前殿听听看究竟是什么事吧。”

    后宫历来不得干政,也不可询问或是提及任何朝政之事,德妃陪伴乔稷三十载,这还是头一次被允准在他身旁听政事,可见他真的是累了,否则又怎会说出这般的话来。

    德妃自是震惊,不过却什么都未问,只应了声是,便上前搀住了他,与他一道往外殿去了。

    长宁县县令已然在外殿等候,只见他衣裳长靴上尽是泥土,不仅身上袍子破了好几处,写满了焦急之色的脸上也好几处擦伤,头发更是脏乱,可见他这一路而来是骑马狂奔而非乘车,路上许是太急还摔过,否则身上脸上怎会有擦伤。

    照理官员在觐见皇上前必须沐浴干净,穿戴整齐,且不可在入夜后再入宫觐见,纵是有事要奏,也需待到次日朝会再禀。

    然这长宁县令夤夜急见且还这般有失体统的模样,必然是出了大事。

    “下官长宁县县令秦斌见过吾皇,吾皇万岁!”长宁县令一见着乔稷便跪地行礼。

    乔稷并未让其平身,可见长宁县令夤夜求见让他心生不悦,只沉声问道:“长宁县县令不在长宁县好生为官,这般模样夤夜来求见朕,所为何事?”

    “十万火急之事!”长宁县令着急得一时间忘了礼数,脱口而出这话后才发觉自己失礼,赶紧躬身磕头,焦急地禀道,“长宁县忽然爆发疫病,不过短短三日,县中百姓已经半数人病倒,县中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下官实在无能为力,唯能连夜赶来求见皇上,求皇上能派调太医署中人救救长宁百姓!”

    长宁县令此话一出,邓公公当即骇得喝他道:“大胆长宁县令!你既知县中疫病爆发,你竟还敢到圣上面前来!就不怕你身上的疫病传染圣上吗!”

    “来人!速将此人带出去!”邓公公话音才落,殿外随即有侍卫进来将长宁县令拖了出去。

    “皇上,下官并未染病!”眼见自己什么都还没能为长宁县百姓做到便被拖出了歆芳宫,长宁县令急得当场便落了泪,乞求道,“求皇上派太医救一救长宁县百姓!求皇上救长宁百姓!”

    疫病一旦爆发,其势如洪,短短几日内便能夺人性命,一个月内便能将一座富庶的城池化为死地。

    昌国也曾有地方爆发过疫病,当时死人无数,即便是太医也束手无策,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将那一座城封死,城中人谁人也不得出来,就这么将他们困在城中,任他们自生自灭,十天后则是用猛火油将整座城池化成火海,用大伙将那些疫病之人烧成灰烬。

    若非如此,疫病只会不断蔓延,届时昌国失去的便不仅仅是一座城池而已。

    这固然是残忍的办法,可除了这个办法,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繁荣昌盛如昌国尚且不能应对疫病,更何况举国医术都远不及昌国的姜国?

    更甚者是,长宁县距长平城不过一百余里,其疫病之势一旦大肆蔓延开,后果不堪设想。

    乔稷的面色阴沉得可怕。

    去年秋,鹿河一役,姜国不仅失去最精锐的军队,丢失了西疆大片土地,并且割让了门户兰川城,若非羌国在与姜国多年相持对战中也元气大伤如今正是休养生息时,否则如今的姜国根本抵御不了羌国的任何进攻,届时西疆百姓必将流离失所。

    姜国而今也正是虚弱时,竟又爆发疫病,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更何况乔稷得知此消息时,还是正当他丧女之时。

    他感觉自己的颞颥在突突猛跳,整个头颅都在疼。

    一直陪在乔稷身旁的德妃见状,抬起双手为他轻轻揉着颞颥,这才让他觉得头颅中的疼痛稍稍得以缓解。

    “皇上,臣妾倒是想到一办法,虽救不了长宁县百姓,但不至于让皇上被天下指责。”德妃的心跳得有些快,柔声道。

    长宁县救是救不了了,可身为皇上乔稷却不能坐视不理,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他不被百姓不被天下指责。

    乔稷沉默良久,才倦道:“说来听听吧。”

    此时此刻,德妃心中还有一震惊。

    良语缘何在此前就知道长宁县爆发了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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