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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欢看着母子俩的偷偷互动觉得分外有趣。
他风流一生, 收藏了无数的绝色,却没有任何子嗣。
原因只有一个。
他嫌麻烦。
对他而言, 延续血脉的同时也意味着终生教养的人父责任,这可比他养一屋子的美人要头疼多了。他从不在意美人的去留, 反正没了可以再找。而且他也承认自己天性薄凉, 习惯了任性而为,突然身后多了一只摇头晃脑叮嘱他要按时回家吃饭的小尾巴, 那以后还怎么去拈花惹草呢?
他转头看了看琳琅, 正好逮住她冲小团子使眼色的一幕, 那模样可比他强迫她接吻的时候要鲜活多了。她原本生得是艳色无边, 细细长长的丹凤眼,饱满通透的石榴唇, 还有一身看似艳靡却不可攀折的美人风骨, 这突然的孩子气更让他怦然心动。
折欢也不总是爱跟女人厮混的,天天堆在一起毕竟会腻。
在闲时的时候,他会找几本话本子打发时间, 尤其是人间的话本子,什么妖媚狐仙夜诱书生,什么才子佳人风花雪月,越是狗血, 他看得越是过瘾。但现在,他忽然想到, 那些被话本子忽视只有寥寥几笔的大家夫人, 清铅素面, 为家人洗手作羹汤,似乎更带了一些温暖而醇厚的香气。
这样一想,一家三口的琐碎生活好像也不是那样让他难以忍受了。
起码他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玩弄孩子他娘跟小团子呢。
于是折欢很自然进入到了爹爹的角色,似笑非笑道,“小家伙,你这声爹爹叫的心不甘情不愿,可见不是真心要当我儿子的,不行,我还是要欺负你娘。”
他对血脉并不执着,自然也不会过多计较小团子的生父,只要他身上有一份琳琅的血脉,就足够他视如己出了。
这一下不过是故意吓唬小孩子的呢。
小家伙哪里是折欢的对手,立马被吓着了,又怯怯喊了声,“爹爹别生气,我、我还不熟练嘛。”
折欢心道,我看未必,你喊别人做爹爹可是麻溜地很。
不过小团子的紧张兮兮的确取悦了男人,他想了想,问,“既然是第一次父子相认,你需要抱抱吗?”
他也是第一次当人后爹,至于步骤什么的,同样也不熟练,索性就按着自己的想法来了。
小太子:“……”
呸,我才不想跟你这个欺负阿娘的人渣抱抱。
但形势比人强,小太子低下了他那颗骄傲倔强的小头颅,张开了小短手,脆生生地说,“要!要爹爹抱抱!举高高的那种!”
折欢偏头对琳琅说,“娘子,你不介意我抱抱你的心肝宝贝儿吧?你放心,我轻拿轻放,不会摔碎他。”
琳琅:“……”
轻拿轻放是什么鬼?
他这是病得重了,把小团子当成易碎品了?
折欢见琳琅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差点没忍笑到内伤,他发现这对母子真的很有意思,大的是心狠手辣又有点小脾气的双面美人,小的是人小鬼大又容易被吓唬的小怂包子,以后的生活总归是不会太平淡了。
小太子不知为何打了个哆嗦,见新爹爹转过身来,冲着他张开了双臂,还指了指长长的衣袖,特别贴心说,“来,抓住袖子爬上来,别摔了。”
“……”
混蛋。
太过分了,居然欺负他短腿。
小太子心里默念,一切都是为了阿娘,他就忍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在他打算飞扑过去的时候,后颈的皮儿一阵疼,他一个扑棱,双脚就不着地了。
小太子愤怒转过头。
这群大人欺负他短腿还上瘾了不成?
然后小太子对上了殷侍衣面无表情,小心脏微微有点虚,毕竟他刚刚才给人扣了一顶帽子,转头就去认新爹了,这个喜怒无常的魔尊没将他撕了已经是很看得起自己了。小家伙见风使舵,立马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本事,干脆利落地装傻,“脖子疼呀。”
殷侍衣一看他肖似琳琅的小脸蛋儿,心头憋着的一股火气奇异灭了,只是小家伙太不知道规矩了,爹爹是能随便认的吗?他没舍得骂,轻轻拍了拍他屁股以示惩戒,在小家伙咿呀委屈叫嚷起来时,他抬手一扬,将小丸子摁进自己的怀里。
小太子终于摆脱了被拎脖子的猎物命运,也不叫了。
他在殷侍衣怀里找个位置,舒舒服服窝下去了。
撒娇业务显得十分“熟练”。
小家伙在年初的时候过了九岁的生辰,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发育比同龄人要来得迟,个头小小,看上去也不过是六七岁的稚嫩模样,因此总有人喜欢抱抱他捏捏他,这一点小家伙在“离家出走”的路上获得了深刻的体会。
“还疼不疼?”殷侍衣揉着小团子的脖子。
小太子乖巧摇了摇头。
比起总爱捉弄他的折欢来说,还是这个男人更可靠些,虽然他不爱笑,可小太子就是觉得浑身舒坦,就像回到了一个温暖湿润又能给予无穷庇护的巢穴。
先前小太子担心阿娘受伤,下意识忽略了这种温暖的感觉,现在又被殷侍衣百般爱护抱在怀里,心头隐隐浮现出一股依恋的情绪——刚才他敢胆大包天扑上殷侍衣,也是心里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至于为什么,小太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殷侍衣低头一看,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睛也正瞅他,满是憧憬与孺慕,还有点儿困惑。
一颗心都软了。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殷侍衣始终知道自己不太讨人喜欢,他是个修炼狂魔,对外在俗务与交际不甚在意,个性淡薄而疏离,除去这一层身份与修为,他想没人会喜欢这么一个阴沉、冷血、容易猜疑的男人。尤其是小孩子,就更不愿意亲近他了。
他心底,其实一直想有个孩子。
一个有着红彤彤的脸蛋儿、软乎乎的小身子的年糕娃娃。
这个孩子是男孩是女孩并不重要,是聪明还是愚笨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是自己跟最喜欢的女子生下的孩子,他会将世上所有的最好的、最珍贵的,都捧在他的心肝面前。
他会做一个宽厚、仁慈、有耐心的爹爹。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是跟在幽天帝的身边,这个男人虽为人人敬重惧怕的至尊,却不懂得怎么做一个宽厚、仁慈、有耐心的父亲,他将他视为继承人,但凡太子有一丝的不完美,都是他不能容忍的。
这严苛的教条甚至规定了他不能喜欢那又软又白的长耳兔子。
他偷偷养了很久,可还是死了。
在父亲的手下生生捏成了一滩肉泥。
那天早上,他记得自己还给兔子仔仔细细洗了个澡,带它去晒了晒幽域三月时节里难得一见的太阳,他化成了一条巴掌大小的小黑蛇,尾巴圈着兔子,在舒适的阳光与微风里懒洋洋睡着了。
然后他最依赖的长老看见了这一幕,他央求了好久要保密兔子的存在,长老答应了。
谁知道那慈眉善目的老人转头就捅到父亲面前。
于是它死了。
兔子的血还溅到了他刚换上的蓝色新衣。
这只不过是很小的一件事,小到微不足道,他以为他早就忘得干净了。
直到现在,他看见了怀里的小团子,白白胖胖的,那种失而复得的欣喜一下子就淹没了他。
而且这个小家伙还是他的血脉至亲。
在这个天底下,不需要任何利益,就能承认他存在的人。
他终不是孑然一人了。
“……爹爹?”
小太子见殷侍衣走神,小小叫了一声。
折欢自然也听见了,冲着小太子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
这一颗两边乱倒的墙头小草真是好玩儿。
小团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紧紧扒住殷侍衣的胳膊,眼神传达某种渴望。新爹爹你可厉害点啊,他不想被坏人做成人肉包子。
“抖什么?冷吗?”殷侍衣问,一只手扬起大袖,遮住了他的脑袋。
小太子可怜巴巴,试图提醒他现在是什么个情况,“爹爹,你看阿娘她……”
殷侍衣动作一顿,他抬起头。
他没有怀疑小太子的身份,不然孩子身上怎么会有他的气息?
自然,他对琳琅的多年恨意也消除了大半。而剩下的一小半,在看到她被人挟持时,同样是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甚至想到,这还是自己送上去给敌人折辱,心里的愧疚一下子由淡薄转向浓烈,殷侍衣毫不犹豫地说,“化龙坛还你,把她还我!”
众人麻木地看着那第一王朝至宝被这两个男人当小玩具一样抛来抛去,心说化龙坛也是很委屈了,它被修士们追逐了那么多年,头一回遭人嫌弃。
折欢唇边含笑,却是冷的,“你说还就还,你说给就给,你当我太平青帝跟你玩过家家吗?”
“你要什么?”殷侍衣皱眉。
“啊,要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好。”折欢拥着琳琅的肩膀,温柔拂过她发间的桃瓣,细长的手指如碰珍宝,一根根地落下,轻轻摩挲着她脸庞,“魔尊大人,你觉得她值多少呢?”
小太子双颊鼓鼓瞪他,阿娘是无价的!
殷侍衣察觉到了怀中小孩子的急躁,他反而显得冷静,重复问了一句,“你要什么。”
“其实也不多,毕竟我不是那么贪心的人。”折欢笑眯眯打了个响指,“我虽有化龙坛,却没有见过真正的升龙诀,不知能否——”
“啪!”
一片龙鳞猛地砸到了折欢的身上。
“给你了,人还来。”
小太子星星眼瞅着新爹爹。
他出手比父皇爹爹还要阔气啊。
圣地众人面面相觑,升龙诀比太平古国的传说还要神秘,听闻是记载了肉身成圣的秘密,由于出现的时间比上古还要遥远,众人只当是一则虚幻奇闻。
谁想到还真的有?
可就算是真的,这升龙诀也是一件不输于化龙坛的天地至宝,就、就这么随便的送人了?
众人无比眼热,却也只能眼睁睁看那片龙鳞从折欢的胸膛一直滚落到衣摆。
至宝被如此对待,他们的呼吸都有点儿痛。
折欢嘴边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依然是女修最喜欢的风流模样,只是桃花眼里慢慢浮现出了一线冷光。
向来是他用天材地宝砸别人,第一回被别人砸了。
真是奇妙又有趣的感觉啊。
他侧过脸,琳琅仍然目视前方,眼神冷淡,根本不看他。
“人家要用升龙诀来替你赎身,知道自己这么值钱,陛下一定高兴坏了吧。”他双指牵住了琳琅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众人发现,这对男女的眼睛都极为漂亮,一个是桃花眼,一个是丹凤眼,对望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缱绻。
如果忽略他们之间的冷漠。
“陛下觉得我要不要换呢?嗯?”
折欢的口吻里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血腥。
这个男人曾经手握天下权柄,就算王朝败落了也依然能搅动修真界一片腥风血雨。他过于自负,连带自己也没发现,琳琅在他心里的份量逐渐加重,从一开始的稍稍有兴趣的暖床对象,到他需要付出代价才能得到的美人,以及眼下,他动了心思要娶回家的道侣。
偏偏有人对她虎视眈眈。
琳琅想着,火候差不多了。
该她登场了。
于是折欢看见这双冰湖般的眼睛掠了下殷侍衣,慢慢晕开了温软的水波,“请……青帝成全。”
女人总是感动于一瞬间的付出,她也不例外。
琳琅的转变并不突兀,她之前对殷侍衣冷言冷语,在众人看来就是一种闹别扭的情绪,现在殷侍衣愿意为她退回化龙坛,甚至不惜付出升龙诀也要换她平安,任她铁石心肠,也被男人揉成了一池春水。
殷侍衣心头一跳。
都说因爱生恨,他原本就爱慕着这位“心狠手辣”的天魔女帝,若不是那次意外,他不会出走幽域,也许两人现在已经是“琴瑟和鸣”的神仙眷侣了。他琢磨不透她,可是,难得见这人为自己服软的一面,他就怎么也抑制不住那种疯长的思念与渴望。
他始终忘不了这一枚令他伤令他痛的朱砂痣。
“好。”折欢满脸笑意,“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作为君子,又怎能夺人所好呢?”他袖袍一卷,那片澄明的龙鳞就到了他手上,像是黑夜里的一抹明光,衬得他脸庞愈发温润如玉。与此同时,折欢也放开了琳琅。
琳琅有些怔忪,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大魔头这么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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