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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这样的态度,苏瑞也不好发作,只是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下次不要随意冤枉别人了。”
很奇怪,事情明明已经圆满解决了,可是,苏瑞似乎很不开心。
她一直沉默着,耐人的沉默。
经此一闹,乐乐的兴致也不太高,晚餐上来后,三人寥寥地吃了一些,便离开了那个位置。
一路上,后座的拿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莫梵亚也不说什么,只是专心地开着车。
好容易到了家,苏瑞带着乐乐先下车,莫梵亚则去停车。
阿金和苏妈妈知道莫梵亚回来,早已经迎到了门口,苏瑞让乐乐先去外婆那里,在乐乐跑开的时候,苏瑞矮下身,握住乐乐的肩膀,轻声问:“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情,乐乐该怎么做?”
乐乐想了想,心有余悸地回答道:“乐乐会躲开。”
“当然不是躲开,乐乐还是要去帮别人,不过,乐乐也要学会保护自己,譬如说,叫上另外一个小朋友,一起去拉他起来,如果其他小朋友误会,乐乐也不要沉默,要大胆地说出真相,每个人都会犯错,大人也会犯错,可是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到最后,大家都会知道真相的。”苏瑞微笑着,摸着他的头,“明白了吗?”
“明白了。”乐乐点头。
其实,他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不过,听完妈妈的这番话,他心里好受多了。
刚才是真的很难受呢。
“好了,去找外婆吧,告诉外婆,等会爸爸妈妈再进去。”苏瑞终于站了起来,笑着目送着乐乐跑到门口,并将她的话带给了妈妈和阿金。
苏妈妈表示很理解,笑得心照不宣。
两小口小别胜新婚啊。
苏瑞则转过头,径直向莫梵亚走了去,莫梵亚刚刚从车库里走出来,见到苏瑞,他正要开口,苏瑞已经抢先一步,走到他的旁边,伸手抓起他的胳膊,将他重新拉进车库。
“梵亚,我有话对你说。”她低声道。
莫梵亚先是有点吃惊,随即,又觉了然。
她还是猜到了吧。
果然,等进了车库,绕开了众人的视线,苏瑞开门见山地问:“你给了她多少钱?”
那对母子之所以改口,一定是因为莫梵亚给了他们好处,不然,只几分钟的时间,怎么就能变得那么快?苏瑞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相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鬼话。
“五千。”莫梵亚直认不讳。
他的解决方法,确实是给了对方五千,然后,希望对方能够改口。那个妇女几乎欣喜若狂,不过是摔了一跤,就能拿到五千,这样的好事,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所以,才有了前后的大反差。
“为什么要给她钱?这件事,根本就是他们的错,凭什么要给他们钱,我情愿争到底,也不要这样的妥协。他们的觉悟,是你用钱买来的,不是真心的,连道歉都不是真心的,我该怎么对乐乐说,这个世界是有公理的!”苏瑞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
如果乐乐知道,连最后的妥协,也是爸爸用钱买来的,他会怎么想?
她当时确实觉得憋屈而无助,可是,那并不代表,她需要这样的妥协!
苏瑞同样知道,莫梵亚是为他们好,他只是想尽快解决这件事,不希望乐乐受伤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瑞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如果钱能解决,为什么不可以用钱解决?”莫梵亚虽然并不想惹苏瑞生气,却还是淡淡地解释道:“这是最有效的办法,我们和他们,各取所需。”
“这不是我需要的!”苏瑞打断他,有点头疼地看着莫梵亚,“你知道我在气什么,我在气,你这种行为,是混淆最基本的对错是非。”
“那什么又是对错呢?”莫梵亚的神色突然变得焦躁起来,他站在她的面前,自嘲般地问:“让你在那里和他们继续辩论下去?明知不会有人出来作证,明知没有结果。你努力那么久,也未必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而他们所需要的,不过就是区区五千……两相比较,你认为你的付出与你的得到是公平的吗?我宁愿用那五千来换得这一切。”
苏瑞也彻底恼了,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明确地反驳道:“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是完全公平的,就好像……你生下来就是莫梵亚,华衣美服,仆佣成群;我生下来就是苏瑞,需要很努力才能上大学,需要很努力才能赚够生活费。还有的人甚至连受教育的机会都没有!没吃没穿!乐乐那么小,却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才不过四岁多,就在医院里度过那么久,而其他的小朋友已经能在草坪上踢球了!你认为这些公平吗?不公平!我们从一开始,哪怕一起站在神的脚下,那也没有任何公平可言。对于这些,我们都没什么可抱怨的,每个人都得先接受自己。接受自己,才能去接受别人。我不要求每个人都无私或者伟大,可——至少,你得知道你自己是谁,你得知道最起码的是非,你不能让这个世界去改变你!就算那样做很傻很白痴,也许你付出很多得到的东西,别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我们仍然、必须有自己的坚持。因为,那才是你!梵亚,你明不明白我的话?”
莫梵亚怔怔地看着她,许久没有接上话。
苏瑞则低下头,不知道为何,她突然觉得很伤心。
眼睛微微发热。
她也知道自己很过分,这件事上,根本无所谓对错,莫梵亚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她,保护乐乐而已。可是心里却是莫名难过,仿佛自己在抓住一些明知道不可能去抓住的东西。
“算了,我不该冲你发火,我知道你也是想保护乐乐……回去吧。”最后,苏瑞轻声叹了一句,转身,极寂寥地走了出去。
莫梵亚却还留在原地,在苏瑞转身的时候,他抬起手,似乎想拉住她,可是,动作不知为何滞了滞。
她终于还是一个人走了。
车库里,只有他一人,靠着墙壁,清俊的脸上,是淡淡的迷惘与深深的疲倦。
~~
海岸,别墅。
海面明丽,温暖依旧,即便是冬日,阳光也照常刺眼。
背对着门的男子本来想伸手去拿杯子,手指伸过去,却好像突然不受控制了一样,反而将杯子碰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碎成裂片。
杯子里的水四溅如珠玉碎。
男人转过头,看着地上的裂片,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合了起来,轻轻地搁放在桌上。
脸上的表情是平静的,破裂的玻璃,就这样破碎着,屋里的人已经全部遣散,没有人过来收拾。——也自然没有人,看见这一幕。
落地窗外,是涌动的潮流,海面蔚蓝而沉静,不动声色地掩藏着海底的一切弱肉强食、阴暗与杀机。
他的影子映在窗上,是笔挺的,肃穆的,威严的,孤寂的。
也许,不需要等半年吧,不需要半年的时候,他就会慢慢地失去自己,不是死亡,而是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点地抽离,最终变成纯白一片。
想一想,也不是什么坏事,多少人想让自己的人生重来一遍,而不可得。
他抬起手,手指曲起,抵在唇边,唇角是一抹自嘲而无谓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