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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雅芯确实觉得很愧疚,可是,归根到底,最终的责任还是在苏瑞:如果不是苏瑞坚持不肯去做那个鉴定,她根本不会生气,她们不会争吵,也不会没有注意到乐乐那边的情况。
“先别乱猜,一切等我到了医院再说。”莫博石很冷静地安慰妻子道,“你也先去医院,稳住梵亚他们。”
“好。”上官雅芯本来有点六神无主,可是听到丈夫的声音后,还是多少安下心来,“那你快点来医院。”
“嗯。”莫博石挂断电话,对着满目的账目与资料,坐了一会。
他并不是无法放下手中的工作,而是想到另外一件事。
斯冠群现在还在法国。
倘若乐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许那个人,不会坐视不管吧?
真是棘手。
~
乐乐已经送进了急救室,苏瑞则由莫梵亚扶着,焦急地等在外面。
她刚来法国三天,却接连两天与医院结缘,她现在一看到医院就头疼,医院特有的药水味,压抑得她就要窒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无端端地发病了呢?”莫梵亚站在苏瑞的身边,不免追问。
乐乐的情况一直很好,而且,莫家的人都照顾得很小心,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应该不至于那么突然就发病吧。
苏瑞抬起头,看了莫梵亚一眼,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将话憋了回去。
“Alex送到机场了吗?”她绕开话题,低低地问。
“嗯。”莫梵亚点头,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回来的时候,去……朋友家拿了点东西,所以耽误了,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赶回来的。”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如果他在家,也许情况会有所不同吧。
而且,乐乐刚发病的时候,她一定很害怕,她一个人抱着生命垂危的儿子,一定被吓得不轻。
他确实不该在萧萧那里耽误太久,他应该早点赶回来的,倘若早点赶回来……
莫梵亚满心歉疚,他倾过身,将苏瑞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背,轻声道:“没事的,没事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苏瑞没有说话,她的额头抵着莫梵亚的肩膀,莫梵亚的拥抱多少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苏瑞什么都没想,甚至连惊恐都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不住地盘旋着莫梵亚的声音。
没事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乐乐只是被吓了一下,所以暂时休克了,许少白都说,他是所有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患者中恢复最好的。
许少白还说,再过一个多星期,他就能像正常的小孩一样生活了。
乐乐好不容易有一个正常的家,有一颗正常的心脏,有一份正常的生活,他还没来得及体会这些,怎么能出事!
她只能继续坚信着,就像乐乐做手术之前那样,如果她都没有信心,乐乐还能指望谁呢?
上官雅芯和莫博石几乎是同时赶到医院,莫博石直接与院方交涉,要求调最好的心脏方面的专家前来会诊,院方已经将最好的医生全部叫来了,他们在急诊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办法得出结论。
“暂时查不出原因,如果是许少白亲自动刀,那手术一定非常完美,也许是一种罕见的并发症。我们发现创口有血管堵塞的现象,类似于中风,这样解释,你们能明白吗?”
当然,这些话,都是医生告诉莫梵亚,再由莫梵亚转述给苏瑞听的。
苏瑞有点茫然地听着那些医学词语,只是一个劲地问:“怎么办?要怎么治?会有生命危险吗?”
她不在乎原因,她只要结果,她要她的乐乐好好的。
“需要重新做一次清除手术,只是,原来主刀的人是许少白,我们这里可能找不到能与许教授媲美的医生。”对方很遗憾地说:“看病人现在的情况,最好尽快安排手术,不然,很容易再次导致心脏衰竭,进而引发猝死。”
“猝死”两个字,莫梵亚忍了忍,没有直译过去。
他换成了一个委婉的词语,“危险。”
可是,苏瑞是何等聪明之人,她看着医生的表情,也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苏瑞四肢发冷。
她要找到许少白,如果第一次手术是由许少白操刀,第二次手术,也只有找他,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我给许医生打电话。”她沉默了片刻,连忙拿出手机。
在来法国之前,许少白曾经给过她一个手机号,那已经算是他的私人号码了。
不过,苏瑞连着拨打了好几次,电话里都显示不在服务区的回音。
莫梵亚制止了苏瑞不停拨电话的举动,他按住她的手道:“爸爸叫我们过去,没关系,爸爸会找到最好的医生来为乐乐做这个手术的。”
即便找不到许少白,他们也不能干等着,心脏领域里,除了许少白,总还有其他的医生吧。
莫家在这方面,也有一些资源。
苏瑞没有做声,她低着头,没哭没闹,可是太过安静,安静得反而让莫梵亚担心了起来。
而且,被按住的手那么冷,他心中一紧,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可无论他怎么温暖着她的手指,却始终无法传递给她半丝温度。
另一边,莫博石已经开始追问乐乐出事的前因后果了,他需要知道原因。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乐乐真的在莫家出事了,他得给另外一个人一个交代。
上官雅芯有点歉疚,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推给了苏瑞,“让苏瑞来解释吧。”
苏瑞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轻声道:“没发生任何事情,只是……我没有照顾好乐乐。我想带乐乐去做亲子鉴定,然后,被他听见了,他很困惑,想走出来问清楚,然后,摔倒了……”
上官雅芯奇怪地看了苏瑞一眼。
她以为,苏瑞会趁着这个机会,向自己的儿子拼命地告状,没想到,她竟然帮她顶下了罪状。
莫梵亚先是一愣,然后不解地望向苏瑞,“为什么要做亲子鉴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乐乐就是我的儿子,我不需要任何鉴定。”
苏瑞抿着嘴,不再开口。
倒是上官雅芯簇了蹙眉,正想说点什么,苏瑞截口道:“妈,外公一个人在家里,也不是很好,这里有我和梵亚就可以了,乐乐现在的情况很稳定,应该不会出事了,还有那么多医生,您和爸先回去吧。”
上官雅芯被她打断话头,也没有再解释什么了。
如果被儿子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免不了又是一番争吵。
“好,我和你妈先回去,把家里安排一下就过来,阿亚,好好照顾苏瑞。”莫博石也算冷静,他扶着上官雅芯,决定将空间让给这对惊魂未定的夫妻。
苏瑞点头,还是保持着耐人的沉默。
莫梵亚将父母送出了门,待他回来的时候,苏瑞还坐在那里,他刚才太过担忧乐乐,这时才注意到,苏瑞似乎也受伤了,她的衣袖上沾了一点血迹。
“怎么回事?”莫梵亚走过去,将苏瑞的袖子捋起来,却看到了她的手肘上破了一大块皮,露出里面淋漓的血肉,很是惊心。
“你也受伤了,怎么都不吱声?”他又惊又怒,也不等苏瑞回答,直接弯腰,将苏瑞打横抱起,在进会诊室的时候,他轻声道:“我知道你刚才说的话,只是想为妈妈掩饰……你不会让乐乐去做那个鉴定,我们之间,也从来不需要那个鉴定,谢谢你,苏瑞,真的,谢谢你。”
她的隐忍,恰恰源于她的珍惜。
这点道理,莫梵亚又焉能不懂?
苏瑞的眼睛有点发热,可是,除了最开始乐乐发病时她吓得泪眼婆娑外,直到现在,现在乐乐名垂一线,她都没办法哭出来。
只是涩涩的,烫得厉害。
医生很快为苏瑞处理了一下伤口,虽然看似很严重,但都是皮外伤,反而是她脚踝上的伤,医生在包扎手臂的时候,看见了苏瑞肿起来的脚,他简单地检查了一番,然后遗憾道:“扭到筋脉了,也许需要三个月的卧床休息。”
莫梵亚一面看,一面心疼,他简直无法想象,在他缺席的这几个小时,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明明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在刚才,苏瑞竟然没有吱半点声。在乐乐被急救的时候,她一直坚持站在外面,那得多疼啊。
“以后不能这样糟践自己了。”他握着她的肩膀,慎重道:“我会把许少白找出来,乐乐不会出事的,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你必须对自己好一点。”
苏瑞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莫梵亚。
他眼中的真诚与担忧,并没有半点伪装。这个男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可靠了,在乐乐被急救的那一刻,她真的觉得,他在身边很重要,因为他在身边,所以她没有倒下。
可是——
“梵亚,你也回去吧。”她低低地说。
莫梵亚怔了怔,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推开他?
“让我来照顾乐乐吧,一直以来,也只有我在照顾他,他第一次生病,每次入院,第一次做手术……都是我一个人在照顾他,你放心,我能把他照顾得很好。”苏瑞继续说,很安静的语气,并没有半点冲动,或者无理取闹的意思。
“……苏瑞。”莫梵亚却越听越心惊。
这样的措辞,让他有一种错觉,她又要回到一个人的状态里去了,她曾试图融进他的生活,她将乐乐交付于他,可是,现在,她又想缩回去了。
“真的,我没事,更凶险的情况我都遇见过,算命的说,乐乐很长寿的,他不会在这里倒下的。”苏瑞仰起脸,很温和地笑笑,并没有半丝责怪的意思。
可是,他却宁愿她在自己的面前失态。
“别说傻话了,乐乐当然不会出事。”他靠着她坐了下来,手紧紧地箍住苏瑞的肩膀,好像自己一松手,就会失去她似的。
当然,更加不会离开。
乐乐还没有完全醒来,他根本没有脱离危险,苏瑞又受了伤,现在行走都有点不便,他如此此时离开了,还算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么?
所以,即便她心灰意冷,即便她这样推开他,他还是要留下来,留下来抱紧她,成为支撑着她的全部力量。
苏瑞被莫梵亚紧搂在怀里,最初的麻木与冷静过后,她终于开始抽泣,全身颤抖着,哭得喘不过气来,却偏偏没有一滴泪,莫梵亚只能更紧地搂着她,将她的肩膀按进自己的胸口,任由她的抽搐,一次又一次地扯进他的心率,让他的心脏也疼得莫名不已。
他突然开始害怕,长这么大,从未像此时一样害怕过。
一半,是因为乐乐。
另一半……
如果乐乐有个万一,他失去的,将不仅仅是儿子,而是……连同苏瑞,亦将永远地,失去了。
那一晚,莫梵亚没有回家,他和苏瑞躺在同一张床上,他一直抱着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睡过,整整一夜,苏瑞很安静,乐乐也很安静,因为乐乐根本没有醒过。
凌晨的时候,更多的医生过来看过他的情况,最终的结论,同样是做手术,只是,所有人在听说第一次手术是徐少白之后,根本没有人敢接下这个病例。
许少白的很多做法,与常规不同,他们不敢妄动。
在医生们讨论的时候,苏瑞一直很认真地听着,她还是需要莫梵亚在其中做着翻译,可是,即便他的声音,这样响在她的耳侧,他仍然觉得,她突然变得很遥远。
“我去问问爸爸,能不能联络到更好的医生。”莫梵亚在听完讨论后,站起来,到走廊外,给莫博石打了一通电话。
许少白固然是很好的选择,可是,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在短时间内找到他,实在太难了。
上次他就曾在非洲原始森林观察了几个月的大猩猩,那里简直是卫星都探不到的地方,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苏瑞点头,仍然坐在病床上,她的脚踝被包成了一个粽子,莫梵亚已经不许她下床了。
等莫梵亚出去后,苏瑞低下头,拿出手机,在迟疑很久以后,终于按下一串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