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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近日来的遭遇,没有尽头的等待,担心,猜测,恐惧……他们夫妻一心,再亲密的举动早都做过无数次,可这轻轻的环抱,却似乎寄予了千言万语在其中。
可是。
蓝漓忽然将他推开,瞪他。
“想我?还以身试险,我瞧你是不愿见我了。”
试毒啊,他若不是自己送上门去,玉海棠怎么可能会拿他下手?
“我的错。”他上前,不顾蓝漓推拒还是将她抱紧,“我错了。”
“我错了。”
“我错了。”
……
他一遍遍的说着,将蓝漓的话全堵了回去。
蓝漓气恼:“知道错了,你还要做!”这混蛋。
“这一次,该还的都还了……”白月笙嗅着她的发香,“他为了我,丢掉了太多东西。”
“那你便要来欠我?你就没想过,万一解不了毒呢?”
“不会……”他早已知道萧明秀转而和皇兄联盟,皇兄不会要他性命,所以才敢那么做。
蓝漓也想明白了那一层,可并不代表能接受,狠狠推了他几把不见效,白月笙倒是耍赖吻了过来。
蓝漓越气,索性一用力咬在了他唇上。
当真是用力,咬的破皮出血。
白月笙嘶了一声失笑:“小狗。”却在蓝漓想走的时候用力将她箍在怀中,“我的。”
蓝漓愤愤:“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面的人……”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偏生自己对他怎么都是没有一点招架能力。
推拒了几次之后,蓝漓还是被白月笙按在了怀中。
“这里的事情我们一点都不必管吗?”
“如果需要,会有人找我们。”白月笙抱着她,这样说。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战坤低沉的声音:“王爷,王妃,陆大人到了。”
白月笙没吭声。
战坤又道:“到了有一阵了。”
蓝漓默了默。
白月笙却没反应
蓝漓推了推他。
白月笙依旧没反应。
战坤又催道:“王爷……”
白月笙磨蹭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的将人放开,接过蓝漓递过去的手帕,往外走去。
账口,陆泛舟瞧着擦拭血迹的白月笙,十分做作的扬了扬眉,“倒是有雅兴,走吧,侯爷有请。”
“架子倒是大了些。”白月笙边走边咕哝。
陆泛舟若有所指:“知道你们小别胜新婚,侯爷不敢打扰才是真的。”他可是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啊,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全听到了。
这个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陆泛舟心中一叹,“这边走。”走了两步,又道:“那位马上就到了。”
白月笙脚步一顿,“是因为叶静美?不是说被乱民滋扰,受了伤?”
“哪来那么多乱民,不过是有心人的幌子罢了。”
白月笙沉默。
“没受伤?”隔了会儿,白月笙问。
“受伤了,伤的还不轻,但如今心上人受难,是一刻也耽误不得,拖着身子就来了。”
白月笙脚下微微一顿。
皇兄越是生气,这次事情之后,那些人的下场也就越惨。
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拍在了白月笙的肩头,陆泛舟语重心长,“你已经做的够多了。”说罢,笑言:“再这么‘无私付出’,王妃都要不理你了吧。”
白月笙面色微变,拍开他的手,拿起手帕,擦了擦唇上似乎不存在的血迹。
陆泛舟白了一眼,大步前行。
蓝漓等了小半个时辰,白月笙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神情虽看着如常,却远没有走的时候那般轻松。
蓝漓知道,怕是和如今形势有关系,便没多问,由着他抱着入了睡。
一夜好梦。
清晨起了洗漱罢,简单用了些早饭。
白月笙忽然道:“等会儿皇兄便到了,我要随他入京。”
“入京?”蓝漓微怔:“是……攻城?”
“多亏你救了卓北杭的家眷,他又配合皇兄的人救了大部分要紧的官眷,城门会有人主动为我们打开,司天监看了天象,今日大雾,是最好的时机。”
蓝漓抿住唇瓣,“我……我也想与你……”
“不行!”
白月笙直接拒绝,“你不能去。”
“既然卓北杭都已经在控制范围,镇国将军也压在营地之中,这次进京城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就让我去吧,我想去。”
“有些危险不会露在表面上,你留在这里,战坤保护你。”
此时,外面巡守的侍卫脚步声也急促起来。
蓝漓知道,是白月川到了。
白月笙上前握住她肩膀,“在这等我,嗯?”
蓝漓默了默,“好,你保护好自己,再不能受伤。”
“放心。”
她目送白月笙离开。
彩云有些不是滋味:“咱们真的不去?我还真想看看,那位玉海棠怎么收场。”
“去。”
彩云一愣,“不是答应了王爷——”
“要去的。不是去看热闹,而是去接肃亲王。”
自从卫祁被安南侯扣押之后,肃亲王便再没了原本的好待遇,玉海棠美其名曰将肃亲王请进了宫,其实不过是人质。
那个疯女人,她实在是担心玉海棠会对肃亲王做出什么事情来,而且,她的夜明翡翠丢了。
那个东西,对她意义非常,她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大部队整装,很快便消失在早晨的雾气之中。
这里居然京师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因为大雾的关系,时辰变长。
蓝漓等他们走后一个时辰,才带着彩云和千烟出发,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城门戒严,整个气氛比昨天他们走的时候更为紧张。
街面上两波人已经展开了巷战。
虽说卓北杭在白月川控制之中,但因为扣押了卫祁的缘故,卫祁手下的人殊死反抗,场面浴血。
彩云有些懊悔,“王爷说的的确不错。”这样的景象,的确是危险十足,她都有些后悔了。
“想法子进宫。”
蓝漓想了想,道。
彩云点点头。
虽情况混乱些,但越是这样混乱的时候,只要小心一些,越是容易浑水摸鱼,三人驾着马车,按照平素对京城地形的了解,顺着小路到了平素稍显偏僻的丈互门。
这里本身算得上皇宫的后门,一般都是用于输送秽物,极少人走,视为晦气。
今日这里倒是有不少行色匆匆从宫中出来的太监宫娥,好些手中还抱着包袱。
想必是知道要出事,各自逃难。
蓝漓三人下了马车,换上早准备好的宫娥服饰,混迹其中,由彩云抓了一个穿戴看起来便像是上等宫娥的询问了一番,知道肃亲王大概是被安顿在了含章殿偏殿。
“小姐,怎么办?”彩云皱起细细的眉头,“沁阳王不就是在含章殿养伤的吗?那里必定守卫森严。”
蓝漓想了想,“这一点我早想到了,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嗯。”
走了两步,蓝漓又道:“千烟,你去找下刘嬷嬷,看看能不能探到什么消息。”
“是。”
三人分了两路,宫内因为白月川进城人心惶惶,不过含章殿太和殿等要紧宫殿却也是层层守卫,不得出入。
二人在周围仔细的看了一阵儿,发现进出的宫娥手臂上都系了一条黄色带子。
“看来是为了分辨自己人和奸细的。”蓝漓道。
彩云哼笑,“这有什么难的。”她悄然离去,很快回来,手中已多了两根黄色系带,分别给自己和蓝漓绑好,“走。”
两人顶替了刚才的宫娥,通过巡查,进了含章殿,刚一进去,便发觉,殿内气氛不对。
两个穿着铠甲浑身是血的将士大步走了进去,大喝道:“你不是说只要我们守的住就帮我们想办法救将军吗?现在皇上都打进皇宫来了!”
“楚小姐。”另外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也走上前,态度倒算是恭敬,“现在这情况,依楚小姐看,要怎么办才好?”
蓝漓依稀记得,这二人都是卫祁身边的人,后来的中年汉子是卫祁手下得力的副将。
现在含章殿虽然还在控制之内,但整个大殿之中气氛十分紧张,白月辰应该还未完全恢复,在后面休息,倒是玉海棠立在大殿正中,背对着所有人。
她穿着淡黄色衣裙,发髻梳的十分简单,所有发丝尽数束起,用两条珠链圈住,完全是大家贵女的打扮。
先前那性子急的已经耐不住了,“还等什么?女人就是女人,难不成还要等她来救我们将军不成——”
副将一个眼神,先前的人便住了口。
副将道:“楚姑娘?”
楚弯月慢慢转过神来,脸上一派的冷漠,唇角却带着几分冷笑,“你说的不错,现在这情况,我的确救不了你家将军了,瞧瞧……”她扫视一周,“你们都干了什么?”
“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哦……”玉海棠笑着道,“你们的将军还被白月川压在手中呢,你们这群人还给他闯了这么大的祸……如今,是不是想找个替死鬼能让那位圣上原谅你们的罪孽,放过你们的将军?”
那几个浑身浴血的将领全部色变。
连那副将也怔了一下,“他们只是担心将军,想请姑娘和沁阳王拿个主意,没别的意思。”
蓝漓不得不说这个玉海棠的确聪明,连一个眼神都不需要,就能猜到这些人想做做什么,如今回想自己当初在她身边那么久,如果不是为了解毒,自己的境遇……
蓝漓后背有些发冷。
玉海棠慢慢走到了殿中,“靖国公府的事情办妥了吗?”
那几个人又是对视几眼,无话。
“我记得我答应过你,只要你们办妥了那件事情,我必保你们将军安好。”
那先前性子急的忍无可忍,“你都自身难保了如何保我们将军安全?我们真是疯了才会相信你这些鬼话,副将,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将这个女人和沁阳王拿了,去向皇上请罪,是我们鬼迷心窍,与我家将军无关,这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女人吩咐的——”
话音才落,其余进来的几个人已经跃跃欲试。
跟在玉海棠边上的润福变了脸色。
倒是那副将还算冷静,摆摆手将几人拦住,淡淡问道:“楚姑娘,他们是想知道你如何保我家将军安好,还请楚姑娘细说清楚,否则,这几位情绪上来,在下可拦不住。”
“我说不清楚又如何?”玉海棠淡淡一笑,全是嘲讽,“你以为到了如今你们还回得了头?还是以为拿住了我,你们便能救得了卫祁不成?”
“他奶奶的——”
“你——”
有几个人直接脱口骂人,便是那副将,都忍不住变了脸色,但玉海棠说的也是事实,他们竟然被这么个女人给耍了。
“现在的情形,是你们自身难保。”
玉海棠冷冷道:“你们搞清楚了没有?”
那几个人全部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帘幕之后,传来窸窣之声。
润福反应过来,连忙过去。
帘幕落下又起,润福扶着白月辰走了出来。
离得有些远,蓝漓免不得极目去看。
因为中毒和试药放血的缘故,他看起来十分憔悴苍白,整个人弱不禁风的样子,要不是润福扶着,怕都站不稳。
几个将领见了白月辰,越发怒气蓬勃。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有白月辰这么个存在,卫祁绝不会走这条路,可没想到,卫祁站在了白月辰这边,白月辰却中毒昏迷,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女人说了算。
他们出身行伍,自然绝无可能听一个女人支配,可……将军却在出城会安南侯的时候被扣下,他们成了群龙无首,不知怎么就被这个女人蛊惑,如今悔之晚矣。
说来说去,都要怪这个沁阳王,简直无能。
“王爷!”先头那将领怒声责问:“别的话我们不想听,现在怎么办?”
“诸位……请先随我暂时退出皇宫,避到观星台去,那里沿路过去守卫不多,先过了这一阵……我亲自去将卫将军换回来……”
白月辰到底是白月辰,即便是这么病恹恹的样子,说出的话到底也有几分可信,几个人眼神交汇半刻,很快达成共识,“好,姑且就再信你一次。”
“那现在便走……”
白月辰迈着虚弱却坚定的步伐向前,像是完全没看到玉海棠一样。
玉海棠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又似是没有。
先前那脾气坏急的将领走上前去,“快点,你也去!”这个女人,也是罪魁。
玉海棠淡淡扫过一眼,那将领只觉浑身一冷,手一缩,推不出去,之后站的离玉海棠远了一些,视线不闪,盯着她。
玉海棠迈步向前,不慌不忙,从容的像是去参加贵族盛宴,而不是仓皇逃命。
想了想,蓝漓和彩云跟了上去。
远处已经传来烧杀之声。
彩云低声道:“千烟刚来过了,已经找到肃亲王,王爷就是有些虚弱,有睿涯在身边,也保护的很好,现在已经出宫了。”
“嗯,我们走。”夜明翡翠必定就在玉海棠的身上,她一定要拿回来。
“可小姐……”彩云拉住蓝漓手臂,“他们现在是逆贼……”
逆贼。
蓝漓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自然清楚,所谓逆贼,是何意思。
她追上,本为夜明翡翠,若一旦失手被发现擒获,幸运一点,他们成为人质,但按照玉海棠的阴沉,他们也很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玉海棠那么恨你……小姐,我也知道夜明翡翠对你重要,但咱们也不能冒险。”
蓝漓心中一动。
不错。
她还有阿笙,还有孩子们。
他们站在隐蔽处,外面的人并未发觉,现在离去,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神不知鬼不觉。
而夜明翡翠……
她忍不住手指微蜷。
有阿笙的倾心相陪,夜明翡翠,或许……没那么重要吧。
她颔首,决意放弃。
却正在这时候,蓝漓和彩云看到润福指挥着着两个内侍抬了一只箱子瞧瞧跟了上去,箱子很大,两个内侍有些吃力,沿路走过,还有血珠滴下。
这一幕,让蓝漓迈不出脚。
……
白月辰玉海棠带着这一队人,安然离开了皇宫。
不得不说,除了狠,这个玉海棠还十分有脑子,算来是早就计划好了事败之后的退路,那想必观星台,也在计划之中了。
去观星台的一路十分的小心,为安全起见,蓝漓和彩云也跟的很远。
走到一半的时候,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怎么回事?这可是逃命。”彩云纳闷:“是前面被人拦住了吗?”
“不是。”
蓝漓默了默,“那个地方,应该是原来楚家一处庄园的旧址,当时事发之后,被烧成了灰烬。”
白月辰他们,怕是触景生情了吧?
前面的人没有停留很久,便继续前进。
蓝漓极目四处看了一圈。
这小道周围都是半人高的茅草,一大片的油绿,她和彩云藏匿在其中,根本让人难以察觉。
观星台本身是钦天监下的一个办公值守的点,每一年都会派监正前来这里观测天象,推演吉凶,无驻兵,居高临下,却没有可以防御的措施。
选这样的地方暂避……
蓝漓怔了一下。
白月辰不可能不知道,玉海棠那么精,也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小姐,那边发现一条小路,我们要过去吗?”彩云迟疑的问道。
“过去。”
她没多说别的,和彩云俯下身子,让茅草遮挡,从发现的小路绕了过去。
风很大。
在这样的夏日,未免显得有些微冷,野草呼哧,像层层绿浪,远处,杀伐之声隐约在耳,听在众人耳中,像是一道道催命符,迫的人脸色发白。
“这里如何易守难攻?”
先前那尚算理智的副将,看着白月辰冷冷发问,其余人也早炸了锅,纷纷变脸。
“去她娘的易守难攻,这不是等死吗?”
“都说了不能相信他们,你们还非要跟着来。”
“狗屁娘们,我杀了你——”
气昏了头的卫祁手下朝着玉海棠砍了过去,铮铮两声,刀却都被她和白月辰带来的护卫击飞。
那些将领怒目而视,双目赤红,“都是你,走到这一步都是你害得,如今我家将军还生死未卜,你——你——”那将领嘲讽的指向白月辰,“说什么温文和善,懦夫,你要但凡有一点魄力,也不至于走到今日境地。”
几十名卫祁手下走到一处,“史将军,我们走吧。”
那姓史的副将僵了半晌,咬牙道:“走!”
他们自然是恨不得杀了玉海棠后快,说不定还能提了人头去负荆请罪,可,玉海棠跟前带着的那几人都是她的亲信,手段狠辣,他们任如果以命相搏,也未必有什么机会。
留在此处,亦是等死,他们离开,或许还能找到将军,即便是找不到,也能想想别的办法,好歹,一切过错都是他们犯得,卫祁并未真正参与过什么。
砰。
那口箱子被放在了观星台上。
白月辰视线扫过,眼角缩了一下,唇瓣也已经干裂:“这里面……是谁?”
玉海棠站在高台上,极目远眺战火,对白月辰的话听而未闻,似乎是看的不清楚,她抬起手,遮去眼前过亮的光,“这么大的火,该烧的,也都烧干净了。”
“把箱子打开!”白月辰神情僵硬,“福伯,快!”
润福管家却面有难色,“主子,这……”他看了玉海棠一眼。
白月辰沉声道:“福伯。”
“主子,这里面是谁重要吗?”润福一咬牙,“事情都到了今天这一步,您怎么还是想不明白!”
他自小看着白月辰和玉海棠,如今却是痛心疾首,也许别人不能明白,那些将领也不会明白白月辰来到这观星台的深意,他却是最明白的人。
“是谁?”白月辰再问。
润福无言以对,无力的闭了闭眼。
白月辰蹒跚的走到了玉海棠的身边,“你抓了谁?是不是——”
“是不是你那弟妹,那个寒门贱人?”玉海棠轻轻开口,将白月辰未出口的话全部挡了回去,她淡淡一笑,冷的渗人,“如今这境地,你倒是有心担忧别人,就不想想,等见到了你那最敬重三哥的七弟,如何解释如今的情形,如何解释用他试药的事情吗?哦,对了,前提是你还能活着。”
白月辰面色僵硬,“我知道你一直怪我,怪我不够狠心,不够魄力,你想我能做的那些事情,抱歉……我终究是办不到,但无论如何,蓝漓与我们的事情无关,与当年楚家的事情也无关,你复仇的火焰不该波及到她的身上去。”
“蓝漓。”
玉海棠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说她是蠢还是傻?为了这么一块破玉佩……”
草丛中,蓝漓面色微变。
与此同时,几个黑衣劲装的人从长草丛两翼包抄,直接将蓝漓和彩云二人包围,彩云拔剑与他们对峙,将蓝漓护在身后。
白月辰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却立即又变得紧张起来。
“表哥,看到老熟人,不打个招呼吗?”玉海棠慢慢从高台上走下,朝着蓝漓的方向走来,她问了一句,但不需要白月辰的回答,“没想到你还真敢跟来。”
“我只想拿回我的东西。”蓝漓慢慢开口。
玉海棠冷笑,“这个?”
她从袖袋之中拿出那块玉佩,半举起来。
玉佩在阳光下折射出幽然光泽。
蓝漓心思复杂,暗暗捏紧腰后的弓弩。
这弓弩,她练习的次数已经很多,便是背着身,也可以顺利将短箭装上,而且不惹人注意。
“这东西啊,当初姑母可是允诺,为我争取呢……”她笑着,不带半点感情,“最后却落到你手中去了。”
蓝漓沉默不语。
玉海棠又道:“我有个习惯,别人染指过的东西,我就是再想要,再喜欢,也不会再碰。”
啪!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玉佩掉落高台上,碎成无数片。
蓝漓心头一抽,感觉心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玉海棠转身,并不理会蓝漓看向白月辰,“表哥,你选的这个地方甚好。”
她摆摆手,下面围着蓝漓的人将蓝漓和彩云也逼到了高台上。
白月辰看了蓝漓一眼,露出一个沉重而苦涩的笑容,方才,他还以为那箱子里是蓝漓,他终归是欠了阿笙不少,不想再将他心爱的女人也牵扯进来,却没想到,蓝漓还是被牵连了进来,可箱子之中又是谁?
玉海棠一个眼神,身后几个人立即上前,将箱子打开,拉出里面的人来。
里面的人身子纤细瘦弱,穿着素白的衣服,长发掩面,看不清容貌,被人拖着到了观星台正中,捆起,挂在了一根巨大的支架上。
是叶静美!
那些人将支架转动,叶静美也被吊着挂到了高台之外,坠下去,便落入茫茫大海。
蓝漓浑身发冷,“楚弯月。”
这是蓝漓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叶静美之于白月川的概念,她太清楚了。
玉海棠似乎意外她会唤自己一声,却也不过是淡淡一笑,“哦?那也好,楚家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能和家人一样,很好。”
蓝漓浑身僵硬无比。
这个女人,真的已经完全疯了,今日自己送上门来,怕本就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吧,她憎恨白月川和靖国公等人,憎恨那些没有为楚家求情的人,所用的复仇手段简直就是快准狠,必定不会放过白月川放在心尖上的叶静美,而自己,屡次三番坏她好事,还抢了她的王妃宝座,只怕她会用比对付叶静美还要残忍百倍的法子对付自己!
她的手心有些冒汗。
这种出手狠辣毫无顾忌,还智商在线的女人,蓝漓觉得自己简直毫无办法。
不不不。
她用力的咬了咬唇,毫无办法便是等死,她还不能死。
她脑中迅速思忖所有的可能性。
“吊起来。”
玉海棠一声令下,几个人朝着蓝漓围了过去,彩云虽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制服,那几人将蓝漓捆起,如同吊叶静美一般,吊起高挂在另外一根支架上,同样转动支架,将她转到了靠海的那边。
蓝漓感觉身下冷风呼啸,胳膊被扭伤,拉的生疼,周围笼罩死亡恐惧。
白月辰试图制止,可力不从心,他下的命令无人服从,急急说了两句,就连连咳嗽起来,只有润福扶在他身边。
玉海棠看了叶静美和蓝漓一眼,笑道:“好了,咱们便等着吧。”
气氛冷寂。
她带的那几十人守在高台周围,不知从何处搬来一把圈椅,玉海棠坐在上面,手中拿着团扇,一下一下,摇的很有节奏。
白月辰立在边上,连连咳嗽。
他听到玉海棠问道:“表哥,你说他们多久能赶到?”
她似乎是不需要白月辰回应的。
“这里的风很大,怕是要冻坏这二位娇客。”她回头瞧了一眼,“不过,华阳王妃瞧着倒是比叶大小姐丰腴那么一些,应该不会冷的太厉害才是。”
蓝漓冷冷别开脸。
她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乱想的时候,她转头,低声唤道:“叶小姐……叶小姐……”
也不知道这叶静美是死是活,她喊了好几声,竟然都没有半点回应。
远方,马蹄阵阵。
蓝漓不必回头,也知道,白月笙他们到了。
大批的人马蜂拥而至。
玉海棠却静静的坐在那圈椅上,像是在等他们一样,团扇一下下,摇的那么有节奏。
远远的,蓝漓看到白月笙急怒交加的眼神,对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他早说过的,让自己呆在营地里,可自己偏生不听话,如今招来这样的危险。
而一旁,白月辰早已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来人,僵了半晌,那枯瘦的脸上,只剩下无尽的木然。
端坐马上的白月川,一张脸阴寒无比,因为重伤才好,显露几分憔悴,却半点也不能损害他周身威慑,他那双眼,死死的盯住玉海棠,“要什么?”
他只问了三个字,所表达的意思,却无异于让步。
叶静美就是他的死穴,无论任何时候。
玉海棠挑了挑眉。
“要什么?我要什么,你们会不知道?”看着这些童年的时候被称之为玩伴的人,玉海棠笑得淡漠而凄凉,“我要报仇,我要杀死所有的仇人,不过,这和你们都无关。”
她轻轻一笑,“我自己已经报的差不多了,至于这两位——”她指着挂起来的蓝漓和叶静美,笑容看起来妖娆而诡异,“就是我最后要做的一件事情了。”
死?
她不在乎,家人早死了那么多年了,疼爱她的父母也在地底下等她那么多年,她早不在乎自己这条烂命,没有什么,是她畏惧的。
白月笙怒极。
他的心中,还升起无数恐惧。
因为他太过了解玉海棠这个女人了,这个女人,能做出任何事情。
他的目光扫过蓝漓的身上,一抹心疼油然而生,心中责怪她不听话的成分已经微乎其微,只气自己为什么要将她卷入这种境地。
蓝漓回了他一个歉疚的眼神,抿住唇瓣,无声叹息。
白月川冷冷一笑,“或许你真的心如死灰,视死如归,但有许多事情,远远比死还要可怕。”
“哦?”
玉海棠笑着,眉宇间的冷魅流转,“说来听听。”
“看看朕的身后,你知道军营中的女人,有什么用途吗?”
“楚家的人,都葬在何处?挫骨扬灰,听过么?”
“相信朕,朕能做的,比你想的要多的多。”
蓝漓看到,玉海棠原本挺直的背脊,微微僵硬了一下,只一下,很细微,但也逃不过有些人的眼睛。
“你知道朕要什么,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玉海棠猛然抬起头,“给我一次机会?不,我不要这个机会。楚家的人死绝了,挫骨扬灰又如何?至于你军营中的女人,那也要我还活着,今日就让你亲自体会一下,失去挚爱却毫无办法的感觉,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蓝漓忽然明白,玉海棠这最后的举动,依旧是复仇,向白月川复仇,她知道,对白月川来说,也许叶静美本身就是比皇位更重要的东西,而蓝漓,对白月笙的意义,也是生命之重。
她憎恨权利,权利让楚家消亡,却无人为其伸冤,她也早已做好准备,今日交付自己的生命,至于白月辰,她从未相信他能给楚家任何安慰,从未。
她眼神疯狂,站起身来,“你们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辈子,下一辈子,这一幕,你们应该永远无法忘怀了吧?”她忽然狂笑起来。
当一个人无所畏惧,视死如归,那任何人也是无计可施。
白月川和白月笙真的快要疯了。
杀玉海棠容易,但那支架,只要连接的绳索一段,支架就会直接掉下高台,连带蓝漓和叶静美坠入深海之中,绝无生还可能。
“楚弯月。”
薄唇开合,白月笙几乎是从齿缝之中吐出这三个字来。
玉海棠怔忪了一下,冷冷一笑:“真是意外,有多久没听到别人这样喊我……”她唇角一动,扯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所以,为了这个女人,你要求我吗?”
“别求我,你知道,我不会放人的。”
“你若求我,不过是让我看临死前最后一个笑话罢了。”
她看着白月笙,毫无感情的说着。
也许曾经,她的确怀揣少女懵懂,对这个男人寄予无限情感,无限期望,但无论那感情的深浅,多少,都在这么多年荆棘遍布的路上消磨殆尽。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不喜欢她,没有半点感情,不论以前还是现在,为了楚家,一切已经让她心神俱疲,她不会浪费多余的心情,去赢一个男人的心。
或者说,隐约之中她亦知道赢得那颗心比为楚家复仇难得多。
她告诉自己,对付蓝漓,只是因为恨,恨这些人薄情寡恩,眼看楚家覆灭视若无睹,尤其是白月笙,他明明有能力做些什么,这么多年却碌碌无为,所以她要让白月笙也体会一下,眼睁睁看着至亲至爱之人死在自己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玉海棠冷冷的笑着,风吹过她的长发,乱了发髻,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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