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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布下了天魔眩音阵,想困住万一有可能撞进来的人,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偏有这两人误打误撞进了来,哈哈哈哈…”

    我和沐昕对望一眼,原来鬼城外那绕圈子怪阵是贺兰悠所布,谁知却被我们冲了进来,反而坏了他的事。

    正有些懊悔,却见贺兰秀川衣袖一扬,摸了摸怀中雪狮,昵声道:“雪奴,亮亮你的好嗓子。”

    那雪狮眨了眨眼,偏头向我们看了一眼,目光中居然和主人一般微有狡狯之色,随即将脑袋一昂,清亮高亢的啸声冲口而出。

    我只觉心神一震,微微一退,沐昕脸色也略有变化。

    啸声远远传了开去,连绵不绝,反衬得偌大沙谷一片寂静,贺兰悠并无惊乱之色,伫立微笑依旧,风卷起他衣袖,飘荡间尽是春晓之花绽在星月之下的风姿,我仰视着他,不算远的距离,却只觉得内心冰凉。

    无意中掠过他身后的人影,高高矮矮三十六条,风千紫似也在其中,左半身有些倾斜,似是受了伤,三十六这个数目令我心中一动,想起贺兰悠自父亲书房窃取的紫冥三十六神影护法图,难道,这三十六人和那图有关?

    一时思绪连绵,又想起紫冥宫那位前代教主,据说是个武痴的贺兰笑川,此人行事不可谓不奇,失踪之前,携走紫冥宫重宝,封锁紫冥秘道,拈花指决赠给外公,神影图留在燕王府,万般线索只交付独儿,贺兰秀川竟似一直被蒙在鼓里,这种种举措,若说他不是早有防范,我死都不相信。

    可既然早有防范,如何又会着道,难道…。

    到底谁城府若深渊?谁智计搅风云?谁谋略最深远?谁布局最翻复?谁是局中人,谁是彀中套?是他?他?还是世人皆以为早已输了的那个他?

    越想越是心生寒意,一时只觉得人心之险,险过世间最陡峻之山川。

    忽听身后洞口嗵嗵连响,似是人体不断落下的声音,我和沐昕连忙左右一让,果见刘成方一敬,以及三百骑都连番栽落,糖葫芦串似的自洞口滚了下来,沐昕守在洞口,借我银丝之力,见头朝下滚落的便安然接下,饶是如此,也累得面色苍白,左手伤口又裂。

    我喟然一叹,拉过他的手,低声嘱咐:“赶紧包扎了,你这手今日绝不可再用,等会不管什么事,能不理会便不理会。”

    沐昕对我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正说着,忽觉一道刀锋般的目光直射过来,一时竟有如芒在背之感,我霍然回首,却见贺兰悠仍是负手直立,仰面向天,刚才那道目光,竟似我的错觉。

    此时三百骑都已落地,沐昕看了看他们面色,叹了口气,只对刘成方一敬的天灵轻施一掌,拍醒二人,我亦无奈的看着三百骑茫然爬起,心知前途未卜,只得以保存实力为上罢了。

    三百人爬起身,雪狮口中啸声突然一变,尖利凌厉,如碎石刮耳,此声一出,除沐昕身形不动外,我心头巨震,蹬蹬蹬连退三步,刘成方一敬倚壁喘息努力运功对抗,三百骑则齐齐面色大变,滚倒在地捂耳尖啸,一时空旷沙谷,满是疯狂嘶吼之声,在四壁撞击回荡,声声若震,更是骇人。

    我捂着心口,怔怔望着我的千里来驰忠心救主的部下濒临疯狂,见到我花费心思精心调教,征战北地沙场战无不胜的麾下铁骑因为我陷入如此惨状,心痛如绞之后便是怒不可遏,贺兰秀川欺人太甚!脑中一晕,劈手便伸向沐昕怀中。

    沐昕却象是早有防备,身形一转已在三尺之外,皱眉道:“怀素,你现在拿了翠玉笛也不能和贺兰秀川对抗,我来!”

    他话音未落,人已扑入三百骑中,手起手落,翻飞如蝶,瞬间已点了数人穴道,然而魔音入脑非闭穴可阻,那些人被点穴后依旧挣扎翻滚不休,神色痛苦,口中呜呜不绝,冷汗如浆,人却是渐渐虚弱了。

    却听贺兰秀川悠悠笑道:“好侄儿,你找齐三十六神影护法,以紫冥魔音结阵,原是可以困得住我们的,可惜,如今却多了这些神智疯迷之人乱吼乱嘶,这些人未学过我紫冥心法,不会为你魔音所制,濒临疯狂之人又最是血脉躁动,甚至极有可能反噬于你,我的好侄儿,只怕今日你若硬使这静心阵,最后被永远安静下来的,只怕是你吧?”

    “是吗?”贺兰悠意态轻闲:“我杀了他们便是。”

    话音未落,乌光连闪,半空中巨网光若碎鳞,直罩撞成一堆呼号的三百骑。

    我大惊,眼见网落,立即扑到沐昕身侧,夺过翠玉笛,就唇狠命一吹。

    一缕幽音乍起,徘徊若鬼哭,众人闻声,齐齐惊动。

    撒网的风千紫也手势一顿。

    鹰目老者大惊,探头望我:“你如何会天魔音!”

    我勉力将笛离唇,拭去因心神激荡以及强使残余真力而溢出的鲜血,也不理那老者,只冷声对贺兰悠道:“贺兰悠,你若今日伤了我手下一分一毫,我必不与你干休!”

    贺兰悠久久凝视我,目中光芒变幻,稍顷,轻轻挥了挥手。

    我正一喜,却见巨网呼啸而落。

    心中一酸,眼前发黑,贺兰悠,贺兰悠,你当真心狠若此,毫无半分顾念?

    网落无声,初初还是一小片乌云,随之降落,渐成弥天大网,沐昕站在三百骑正中,仰首向天,不闪不避,微一振腕,银丝如飞龙夭矫,已经迎上网索。

    却有一线黑光,鬼魅般突闪而至,空中微闻硫磺硝石气味,我惊道:“小心―――”

    霹雳火雷之类的武器,如若落在三百骑中,后果不堪设想。

    沐昕一转身,墨色发丝咬在霜白唇角,鲜明而坚定的神色,银丝如奔雷闪电而出,穿裂长空,流光一现,已极准极轻缠住那火雷,手腕一振,将之移出人圈。

    “轰!”火雷在十丈外爆炸,烟尘滚滚,气味呛鼻。

    然而这一缓,巨网终究已罩落人身。

    我心胆俱裂,正欲拼命奔出,忽觉那网和那晚我与风千紫对战时所用的暗钩乱闪的网不同,不由微一驻足,却听石窟顶一声厉叱,紫影一闪,半空中虹霓般飞出一条紫色衣袖,如巨型长刀,锋锐森森,一刀向地面砍落。

    却有千百道异光突起,千丝连绵万光闪烁,如暴雨如连瀑,又似群星跨越天际,瑰丽尾羽飞掠苍穹,汇聚成流,齐齐直向紫影处奔去。

    紫影一收,在空中转折起舞,于奇幻流光中辗转腾挪,俯,仰,转,折,掠发,抬眉,勾足,拂袖,每个动作都精细入微,每个动作都巧至毫巅,于间不容发中从容来去,于毫厘之间做惊世华美之舞,凌空若蹈虚之仙,飘摇似九霄飞天,鼻可闻暗香隐隐,目可迷盛颜华光。

    真正的,绝世无论的天魔舞!

    当年初见贺兰悠,我就曾为那绝世美丽的身法震惊,如今见到贺兰秀川施展天魔舞,才知道何为真正的流光溢彩惊心动魄之美。

    正惊怔间,却觉得四周突然安静了起来,呼号声渐已不闻,所有的声音都似已被逼入天地之瓶中,闷而远的响着,再渐渐远去,我抬头看去,贺兰悠仍旧负手而立,他身后三十六条人影,以四方方位辅以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九诀施阵,头顶齐齐升起幽绿魂灯,静静漂浮,与手中异芒交响闪映,那异芒,却来自不知以何种发光材质制造的乐器,琴、瑟、筑、筝、笙、箫、笛、钹、埙、缶、磬、簧、琵琶、阮弦、箜篌、腰鼓、拍板……各器齐鸣,汇聚一处,然而指抹飞弹间,众音交汇处,竟至寂静无声!

    随即,我便觉得寒意突生,幽幽环绕,更显衣单身寒,四周,却越发的安静下来,贺兰秀川手下,人人面有蒙昧之色,目光紧紧盯着那魂灯,动弹不得。

    难道,这便是寒衣静心阵?

    沐昕已赶至我身侧,低声道:“怀素,你快坐下调息,这阵法好像只对修习过紫冥心法的人有作用!”

    我悚然一惊,却道:“不死营的兄弟……”

    沐昕脸有黯然之色:“贺兰悠那网里有毒物,齐齐将三百人迷倒,三百骑内受贺兰秀川迷魂控制,外受贺兰悠毒物挟持,苦不堪言……”

    我怒极,咬牙不语,坐下调息,眼光却随着石窟顶的战斗一刻不曾放松,便见那音波汇聚,渐细渐灭,饶是贺兰秀川身法冠绝天下,也渐渐粘滞吃力,缝隙越收越小,贺兰秀川动作愈来愈急,如风舞狂花雨打乱萍,旋转飞掠越发激烈。

    眼见他败象已露,我却不知是忧是喜,贺兰悠胜了,就一定对我有利么?

    然而异象突起。

    西方庚金之位,一高瘦执缶黑影,突地手腕一转,横光切过,沉声音律一起。

    戛然长嘶!

    阵法本已合聚,立时被撕裂出一道豁口!

    贺兰秀川身躯如鱼一转,立将脱出。

    银衣一闪,自右边石窟顶掠下,急电般飞至贺兰秀川身后!

    黑影暴起,直跃长空,五指萁张如爪,直抓贺兰悠胸膛。

    贺兰悠半空中生生翻转,衣袖一拂已是避了开去,然而衣襟撕裂之声轻响,衣物破处,一本书册掉落。

    那黑影长声大笑,腾身而起,接了那书在手,一个翻身回归本位。

    正是那鹰目老者。

    贺兰秀川身躯一转,回到石窟顶,微笑手抚长发不语。那鹰目老者仰天长笑,笑声无限得意:“贺兰悠,你毕竟还是小儿,怎抵得我教主天人城府?你这拈花指诀,如今还不是生生落入我手?”

    贺兰悠面色微白,冷笑道:“原来你们早已安排了内应,在阵法合围之际以自身为饵,要逼我出手。”

    他斜斜看了我一眼,又道:“你们好一番做作,千方百计阻止我施展阵法,却原来也不过是个局中局。”

    那老者犹在大笑,“你以天罗地网罩去人声,压制教主迷魂之术,好施展你的阵法,可是天罗地网需得你真力支持,风千紫还没那能力,全靠你分心对付那三百人,如此阵法即使有问题,你一时也无法发现,自然会落入我们彀中。”

    他一边笑一边去翻那书,书已残旧,卷边粘页,结在一起无法一张张的掀开,他便蘸了唾沫去翻,翻得几页,面露微笑。

    那笑容甚是奇异诡谲,看得我心中一冷,然而那老者浑然不觉,雪狮却已低咆起来。

    贺兰秀川目光流转,忽然微微一叹。

    那老者微笑着躬身向贺兰秀川献上拈花指诀:“教主,丙火不负您所望,已为您拿到指诀,有此指诀,教主便可脱离月圆夜闭功之苦,践及神功顶层,恭喜教主!”

    贺兰秀川却不接那书,只是微笑点头:“好,很好,丙火护法,你放心去吧,你虽然犯了错误,但我不会罪及你家人的。”

    那老者眼底浮现惊愕之色,然面上笑容依然未绝,张开口来,荷荷几声,突仰天便倒。

    我微微闭眼,可怜他连死也未发觉,中了贺兰悠的计。

    那书页下角,想必早已布了毒。

    又是一声闷哼,先前那临了反水的高瘦人影,无声无息的倒下。

    沐昕冷哼一声,道:“当真是一对叔侄。”

    我苦笑无言,这对叔侄,钩心斗角,各自都在将计就计,各自都有暗招杀着,心思细如密网,心肠硬如冰铁,虽说棋逢对手,只是,生生可惜了跟随他们的人。

    石窟顶上,衣袂当风的贺兰悠振声长笑:“丙火,你笑得太早了,在我面前,你配笑么?现在我送你去阎罗殿,轩辕在那里等着你,记得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我谢谢了!”

    谢什么?我目光一轮,转到轩辕无身下护着的少年身上,那是毕方……灵光一闪间,已听得贺兰秀川声若流波,缓缓笑道:“谢什么?好侄儿?谢他拼死保护了你的幼弟,我的小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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