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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杨冲锋在上班时间前十五分钟就到酒厂大门外,这次不是张凌涛陪着,而是将政府办的阙丹莹主任调过来,张凌涛却不见在杨冲锋身边。守门的大爷和上班的工人都已经认识杨冲锋,知道他的身份。见他到来,同他打招呼时一边小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免得自己的身份太低而冲撞了县里大领导。
杨冲锋和阙丹莹两人就站在大门口,看着工人们进厂上班。赵致静和李强等厂里其他管理人员,也都知道杨冲锋今天会到厂里来,比上班时间稍提前几分钟就到了,却见杨冲锋已经站在大门处。
李强不知道杨冲锋卖的是什么药,做这些无益的事这么起劲,但脸上做出恭敬的样子,先给杨冲锋和阙丹莹道了好。见二人对自己冷淡,却也没有让他离开,就站在一边候着。工人们就算好奇,却也不敢在此议论,加快了脚步进车间去。
等工人都到了,杨冲锋对阙丹莹说“主任,请李厂长自己先去办公吧。”阙丹莹也不知道杨冲锋为什么要通过她转告,依言叫走李强。
杨冲锋等李强走了,折身进门卫室里,老大爷这时已经认得他是副县长。见他进来,怕他要算昨天的账,看着他满脸惊慌。杨冲锋拿出烟来,递一支给老大爷,随即要给老人点上。老人一哆嗦,不知道要不要接了。见杨冲锋执意而面色和善,才对着火苗深吸一口,随即咳嗽起来。
等老人咳过,杨冲锋才说“老大爷,你是好样的。酒厂就是要有您这样爱厂的人给看着,才不会出什么意外。”
“县长,对不住,昨天没有认出是您。”老人抽着烟说。
“老人家,在您面前我只是一个后生,昨天的事您老人家做的对啊,要想把酒厂做好,就得让人像您这样爱厂护厂,这厂才会好起来。”
“多谢县长,可不敢当您这样夸奖。”
“老人家,进厂十几年了吧。”杨冲锋在门卫室聊起来,提到酒厂的历史、酒厂的酒的品质,老人的话像开了闸的水流。那种深藏内心里的骄傲和自豪,埋藏得久了,一旦被提起非得诉说完才成。
老人的一席话,让杨冲锋对旧城的认识也就更为深刻了。“老人家,酒厂到如今这样子,让人看着心焦啊。也不知道大伙儿心里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我们县里就剩下酒厂这一个厂了,可不能把酒厂也拆掉。”老人说。
孩子再不好,终究是自己的。对厂里的个人来说,酒厂是给他们生活的父母一般,虽然对目前的状况很无奈,虽然也有很多怨言,但都不敢想象酒厂要是没有了,该怎么办?
从门卫室出来,杨冲锋直接到厂部办公室里去,见了厂长李强说,“李厂长,请你把不要上岗的工人召集来,我给大家开个会,交流交流明年县里对酒厂的管理方案吧。”
该来的总是不可避免,从杨冲锋一进酒厂时起,李强就觉得不对劲。此时听到杨冲锋通知要工人开会,就算心里再不甘愿,也不能站出来抗拒。阙丹莹也没有想到杨冲锋会突然开会,没有什么准备,不过,对杨冲锋却很有信心,看着李强给厂里个部门打电话。
开会的时间定在下午,也要让工人们之间沟通好。宣布要开会后,杨冲锋就带着阙丹莹走了,等李强和酒厂的管理层人员商讨着应对办法。
下午杨冲锋准时到酒厂,天气有些冷,好在酒厂封闭的大空房不少,就选了一栋仓库做会场。百来人也不要多大的地方,会场也布置得很简单。酒厂的个人早就听到常务副县长到酒厂里来,至于副县长想做什么,没有人知道。都估计会在酒厂里变革,大家最担心的就是裁减厂里的职工。
酒厂只要裁减一半的职工,全厂就可立即扭亏为盈,县里也可摆脱一个包袱。每一任新领导上来,都会打这个主意,也都会在酒厂里吹这风,之后多方活动斡旋才会维持着老样子。酒厂给县里的包袱越来越显得重了,万平辉任常务副县长时,每年都要到酒厂来说几次裁减工人的话。
新来的常务副县长是柳泽县人,他会不会真的要裁减人员?
简单地布置了个主席台,也就是用两张办公桌拼字一起,盖上桌布,上面放一盆塑料花。杨冲锋和阙丹莹走到大门外,李强和赵致静等酒厂领导就在门外候着,进到临时会议场,正议论着的工人一下子就静下来。没有到关键时刻,没有被逼得无路可走,国内底层的人都选择忍气吞声,为人做想,更怕得罪领导被视为忤逆。
简单的主席台,看上去有些滑稽,阙丹莹见杨冲锋脸上淡淡的微笑,亲和力很强。对酒厂要怎么该,阙丹莹也不知道,一直猜着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杨冲锋到柳河县还不足一个月,平时也很少谈到对柳河县经济发展的布局,就算在县长办公会议上,万平辉偶尔会点名要杨冲锋发言,他也只是说要多熟悉多了解和调查。
走到众人面前,杨冲锋先用眼扫视全场,那种一人压全场的威压阙丹莹在上次下岗工人闹县政府时就领略过。此时坐在主席台上,看着百多工人纷纷低下头或偏转脸,避开他那灼人目光,心里更起波澜。阙丹莹在政府办里,见过的领导自然不少,年轻沉稳的副县长让人都弄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高深的修养,就像是在官场里浸淫几十年一样。
工人里也不少期待的目光,杨冲锋是看着眼里的,特别是赵致静这个副厂长,可惜之前没有能够和他深谈。这也给杨冲锋更多的信心,今天只有先说服了工人,以后的每一步骤才会顺利进行。朱志飘和万平辉现在都不会干预自己,他们要的是成功和政绩,就算现在损失一点小利益都能够接受。
只有让酒厂的人心齐聚了,以后才会少很多阻力,成效和效率就会显现出来。
“酒厂的领导、职工们,大家好。”杨冲锋开声不高,不像是在讲话,更像是在交谈。“不用自我介绍了吧,我想,大家更想知道这么冷的天,把大家召集过来,究竟要告诉大家什么呢?我也听到大家都议论,你们的猜测是对的——县政府对目前的酒厂,要动真格的了。至于怎么动,这两天我在酒厂里,和我们的一些工人交流过,也征求过大家都意见。不少人给我的意见是,就这样混下去,混得一年是一年。”
说到这里,有的人就笑起来,工人里大多数都这样想着,没有几个人会想到今后会怎么样,他们也没有这份能力来改变。现状如此,目前的状况还能让他们维持较低的生活水准,他们已经没有所求了。
“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一个事实,想这样混下去,那是不可能的。过了年,酒厂就会在县政府的主导下进行改革,至于怎么改,从现在起大家都可以讨论,我和县政府的其他领导,都欢迎大家才与进来,更欢迎与人将自己的思考和设想和我们交流,目的就一个,那就是要改变酒厂目前这种状况。”
下面的人终于有人说出第一句话,随后议论声就大了起来。杨冲锋听下来,平静地等待着他们的讨论。李强得到这样的结论,心里虽说已经有了准备,还是像大鼓一样被狠捶了一下。
一人看到主席台平静着脸的杨冲锋,静下来,随后就有人感染到了,会场慢慢安静。杨冲锋说“大家都很关心,这个我理解。再给大家讲一个政策,那就是从明年起,县里不会给酒厂再拨一分钱,而是要酒厂给县里上税,要创出利税来。大家有没有信心?”
酒厂虽说能够创出些利税来,可这点连自保都不足,而厂里的领导平时花销并不会因此而缩手缩脚,县里偶尔也会有领导到酒厂来打秋风。结果就弄成目前的状况,工人工资低,没有什么福利。这时还要提酒厂创利给县里,几乎就像在吹气球一样。
下面没有人回答,新领导到来,总要说出一番宏愿,表示自己的决心展示自己的能力。工人们也见多了,见怪不怪,也不会真的去拂逆领导的意将这吹牛的事挑破。
见没有人响应,杨冲锋也不以为意。说“或许,大家认为县里换领导了,总要对酒厂的工人表一表态。在这里,我想提醒大家一件事,前不久,我和全县的分流职工签了一份合约,大家都应该听说了吧。安置他们的钱,县里同样一分钱也拿不出来。怎么办,怎么来兑现承诺?那就靠我们酒厂,靠酒厂在一年里的改变。这样说,大家是不是真的县里的决心了?”
就像在平湖里丢出一块大石头,平静的波面立即动荡起来。会场里的议论声再次杂乱响起,会不会用他们现在拿到的钱分摊出去?会不会再安排工人进来?无论什么样的操作,都会将目前已经很惨的状况,变得更加不堪。情绪虽然激动,但主席台上的是常务副县长,一句话可以决定一个人在酒厂里的去留,还是没有人敢站起来对杨冲锋质问。
李强见下面嘈杂声停步下来,就用手敲击台上的桌面。安静下来了,杨冲锋才继续说“大家情绪很激动,说明对眼下这份工作还是很珍惜的。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工作要是县里不采取任何措施,最多也就维持两年。你们的酒要是卖不出去,没有资金收购粮食,又怎么能维持下去?县里不可能给酒厂拨粮食过来,也不可能用钱养着酒厂。”
这时候,工人们反而清醒了。副县长在大会上说这样的事,肯定是有新的办法。便静静地等待,却听说到,“事实如此,我们也不用自欺欺人,大家想一想,要县里出钱养的厂子,连周转资金都没有,产品又销售不出去的厂子,还有没有必要存在?”
没有人接话,也不再议论。对于领导说话的艺术,工人们已经掌握,不外乎先说好再说不足,或倒过来说。“你们是酒厂的主人,也没有想过酒厂的出路?这个问题,先就提到,请对酒厂做过思考对酒厂怎么样走出低谷有建议的,尽快整理出来和我们交流,对确实可行的好点子,县里会给出重奖。”
“酒厂在年后一定会开始动了,这时给大家提出来,也是让大家心里有个底。至于怎么样改革,县里的设想是什么,现在说还为时过早,要等你们给出切实可行的建议来啊。”工人们听到没有确实的计划,却又要动真格的了,不少人就看向平时点子多的人,希望这些人能够想出办法来。
等议论少平息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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