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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吧,这会儿估计都没座位了,明文同志,你们没受伤吧?”依着他的话说,跑得越远越好,万万不能让两兄弟给连累上,奈何他媳妇提到了薛花花,他们是一起进城的,就两兄弟出了事,薛花花在他们身上撒气怎么办,思来想去,等着看看情况比较好,免得回生产队一问三不知,遭薛花花记恨上。

    两人没事可算谢天谢地了,至于草绳子的事儿,他们可不管,好好的把人带回去就不错了,哪儿还管得了其他。

    陆明文拍了拍皱巴巴的衣服,“没事没事,我们快去车站吧。”

    这是兄弟两头次看到四个轮子在地上跑的车,人山人海的车站挤满了人,陆明文扁担上挑着草绳子,被挤得东倒西歪,陆建勋贴身跟着他,兄弟两紧紧贴一块,直到送罗梦莹上了车,兄弟两才往回走,身边几个知青被冲散了,老知青的背篓遭挤压得变了形,好不容易,几个人才在车站外聚齐了。

    无论来时打扮得怎么干净整洁,这会儿跟下过地似的,衣服皱巴巴的不说,解放鞋上尽是脚印子,快赶上他们草鞋的颜色了,陆建勋拍腿笑,小声和陆明文嘀咕,“二哥,以后咱可不能像他们那样不懂珍惜,瞧脏成啥样子了。”

    陆明文笑着点头,“好。”

    回家的路上谁都没提及县城的事儿,老知青闷着头走在前边,陆明文和陆建勋翻开罗梦莹留的本子看,有很多数学地理题,他们边走边琢磨答案,惹得其他知青纳闷,纷纷探头看,知青们有高中毕业有初中毕业的,别以为他们懂得多,离开课本久了,本子上好多道题都不会写,数学还好,尤其是地理,百分之八十的知识都还给老师了,哪儿知道答案。

    这么对比,陆明文和陆建勋竟成了最厉害的,指着地球自转的特点和地球公转的特点,顺畅流利的背诵出答案,旁边几个知青连连点头,“对对对,好像是这样的,你不说我记不起来,你一说我就记起来了。”

    “对对对,我也是这样的,好像知道答案,又好像不知道,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地理题和数学题穿插着做,硬是勾起了知青们的兴趣,陆建勋兴致来了还考他们几道语文题,把知青们考得似懂非懂,气氛甚是好。

    回到生产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知青们回了知青房,陆建勋收起本子,望着远处茅屋的方向,明朗的心骤然沉甸甸起来,天空明晃晃的,院坝干了,院坝里堆着很多柴,陆红英和赵彩芝坐凳子上挽柴,陆德文砍柴,灰扑扑的,几人都在忙碌。

    堂屋翻书的西西先看见院坝外踌躇的陆明文,兴高采烈地跑了出来,“二叔,二叔......”喊了两声又喊陆建勋,“四叔,四叔。”

    墙边鬼画符的东东听到声音,赶紧扔了手里的树枝,二叔四叔的喊,边喊边往外边走,门槛有点高,西西翻个身就过来了,东东却是不能,着急的在里边拍手,“二叔抱,二叔抱。”

    陆红英看得发笑,“鬼机灵,你二叔四叔不像建国爷爷有钱,可没钱给你们买糖。”说完转身,看陆明文挑着草绳子,她蹙了蹙眉,“是不是没找到换草绳子的地方......”说到一半,注意到草绳子不似清晨挑出去时的光滑干净,眉头拧得更紧了,“你们跟人打架了?”

    陆明文摇头,四周望了望,“妈呢?”

    “在柴篷收拾呢,二哥,咋弄成这样了?”陆红英忍不住好奇。

    薛花花扑了身灰,听到陆红英和陆明文说话,拍了拍头上衣服上的灰,边拍边往外走,见陆明文挑着扁担,垂头丧气的站在院坝里,她问,“咋的了?”

    依着陆明文意思是说自己在路上摔着了,真听到薛花花问他,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喉咙堵得难受,陆建勋也红了眼眶,张嘴就把城里的事儿说了,义愤填膺道,“要不是二哥挡着,我非让他们赔我钱不可,明明他们家的娃儿撞着人,还怪我们。”

    想到好好的事儿弄成这样子,陆建勋憋红了脸。

    “把扁担搁下,先去灶房吃饭,吃完了出来帮着挽柴,其他事儿忙完了再说。”薛花花没骂人,转身回柴篷继续整理柴火,木棍竹竿堆左边,挽好的柴堆右边,中间不留点间隙。

    柴篷里的柴,忙到天黑才忙完,草草吃过晚饭就烧水洗澡。陆明文和陆建勋没挨骂,浑身不舒服,尤其薛花花不让他们搓草绳子,两人更是惶惶不安,待薛花花洗完澡进屋,兄弟两赶紧拥了上去,“妈,要不还是搓草绳子吧,下次交给建国叔,请他帮忙跑腿。”

    “不搓了,剩下的留着明年有用。”薛花花拧干了毛巾擦拭头发,全家老小共用条毛巾,她擦得差不多了,又递给要去洗澡的陆红英,唤陆明文和陆建勋在灶台前的凳子上坐下,边烧火,边与两兄弟说道,“稻草和麦秆留着明年请人修补房子用,这批草绳子卖不出去不怪你俩,对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四弟打了其中个人他们也没还手。”

    薛花花拧眉,训斥陆建勋,“别什么事都想着打架,人家不还手就是了,真围着你揍顿狠的,吃亏的还是你,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我还要和你说几次你才听啊?”

    “我看他们把咱家的草绳子踩脏了心里着急吗?”

    “着急也不能打架,摆事实讲道理,讲不通再说其他,你要先动手,有理也变成没理了。”薛花花严肃的教育他们,“打架是犯法的,公安把你们抓进去你们都没话说,以后遇见事多想想。”

    陆建勋委屈,“我讲道理他们不听哪,别看他们骑自行车吃供应粮,不讲道理得很,撞到人还想我们赔自行车,买自行车要工业票,咱哪儿来那玩意。”家里的铁锅菜刀都是早些年留下的,裂口子了就找会补的人补两下接着用,一辆自行车都够他们买几口锅了。

    “他们不讲理就没办法了吗?要是没办法,你们咋好端端的回来了?”

    陆建勋想了想,“那个公安问我们是哪个公社哪个村的,他是不是认识建国叔啊。”要不是看陆建国的面子,咋突然不跟他们计较了?

    陆明文插话,“他们好像是怕后来的几个人,你没看他们跑得很快吗?”

    “什么人?”

    陆明文不认识,大致形容了遍穿着长相,薛花花叹了口气,“害怕是自然的,多少人都遭他们手里了,建勋打人不对,明文也有错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没做错事就不能低头,一旦低了头,以后再遇见同样的事儿首先想到的就是退缩,次数多了,连活着的尊严都没了。”

    “妈,我记得了。”陆明文应了声,想起罗梦莹帮他们忙的事儿,一并告诉了薛花花,“罗知青怕我们回来挨骂,说给钱把草绳子送她,我没答应。”

    “不答应是对的,不能因为人家有就占人家便宜,草绳子明天中午晒晒,抱进灶房当起火柴烧。”

    陆建勋始终不服气,“妈,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咱咋办?”吃了亏,不报复回来,他恐怕睡不着。

    薛花花笑,“还想着了,你想想,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陆建勋垂眸思考好半天都想不出应对之策,旁边沉默的陆明文也兀自想办法,薛花花不急着开口,等兄弟两都摇头说不知道的时候,她才慢悠悠说道,“想要不被人讹诈上就得先讹诈人,你们想想,明文遭自行车撞到的瞬间就倒地不起,会是什么结果?”

    陆建勋眼神一亮,“二哥被她们家娃儿撞了,得赔医药费。”

    “对啊,事情不就了结了?”甭管最后结果咋样,先跳出来喊疼才能引来同情。

    “万一去医院检查没伤怎么办?”陆明文又问。

    “倒地上就喊脑袋疼,检不检查得出来是医生水平有限,你说你脑袋疼,其他人拿你有什么办法?”医学水平本就不发达,脑子有病谁都说不清楚,便是医生都不敢下结论说你没病。

    陆明文和陆建勋算是开了眼界,陆建勋抵陆明文,“姜还是老的辣,以后遇着这种事还得问妈。”

    陆建勋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隔天就要去县城找人算账,被薛花花骂了顿,“我和你们说的办法是让你们讹诈人的吗?心思不用在正路上,早晚得进监狱,还不赶紧翻开本子写作业?”

    陆建勋只得按耐住报仇的心思,专心跟着薛花花学习,薛花花讲课的速度很快,无论语文还是数学,大致就是把课文上的字念两遍,其余时间留给他们自己消化,多亏罗梦莹留下的本子,几兄妹才找着事情做,否则光是看书背书练课后题,他们真怕自己会跟无头苍蝇似的没有目标。

    年前最后次考试,陆红英和陆明文考得最好,以押题取胜的陆德文被陆建勋以两道题碾压,除了陆德文,全家都很高兴,多分到两块肉的陆红英跟陆明文笑得无比灿烂,“大哥,你猜不到妈会喊知青房的人出题吧,算不算阴沟里翻了船?”

    陆德文撇嘴,把碗里的红烧肉赶到旁边,快速刨饭,郁闷得不说话。

    起初他就想过考试会考哪些题,薛花花哪怕天天学习,脑子也没他们转得快,尤其数学,薛花花要费很长时间才算得出结果,有时候不见得是正确的,他们的作业是他们互相检查的,答案相同算正确,答案不同的重新做,把步骤仔仔细细写在本子上讨论,对还是不对明明白白的检查得出来。

    他觉得以薛花花的水平,语文历史地理还好,数学题的话多半会把罗梦莹留的作业稍作改动,所以他抽时间把罗梦莹留下的数学题大致的浏览遍,翻书对照出现次数最多的重点,重点记那几个板块的知识。

    却不想,薛花花把课本拿给知青房的知青,请他们出题。

    考试题目当真是一言难尽,几乎都是罗梦莹讲过但作业上没怎么出现过的内容,陆德文是悔不当初,偏陆建勋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大哥,保持猜题,等明年罗知青回来你就能翻身了。”

    陆德文咧着嘴呵呵笑了两声,笑容别提多僵硬了,陆建勋笑出了声,低头夹碗里的红烧肉,薛花花为鼓励他进步大,多分到了一块,他碗里就有两块红烧肉,甜糯糯的红烧肉,入口即化,比任何人做的肉都好吃,他问薛花花,“妈,以后还做吗?”

    “你们要是表现好,以后还做。”薛花花把红糖汁倒进西西碗里,筷子搅拌两下让西西自己吃,东东看得心慌,也伸手抓筷子,只是他不会握筷子,毫无章法,饭喂不到嘴里不说,还撒到桌上,薛花花拿过筷子喂他,柔声道,“东东要是表现好了,奶奶以后也奖励你多吃。”

    东东拍掌,指着碗里的饭,“吃,吃,东东吃。”

    别说陆家喜欢红烧肉,李雪梅爷爷也爱吃,听说是扫盲的人家送的,他说什么要回礼,让李雪梅好好教他们,食不果腹的年代,难得有人肯用功学习,将来环境好了,国家建设需要他们这种人,哪怕他落到这种境遇,他的心思仍在国人的教育水平上,也是当年他做主送雪梅爸爸出国深造,本是想学更多的知识回来,没料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

    “有机会真想见见你说的薛婶子,她该不会是城里哪个老同事的妻子吧?”李家遭了秧,身边好多亲戚同事都把妻儿送去了乡下,能避几年是几年。

    陆明坐矮凳子上搓衣服,见李雪梅不吭声,回道,“爷爷,她是我们陆家的婶婶,没进过城的,她啊,厉害得很呢,几个生产队说起她就没有不害怕的,咱队长受他影响要求全生产队的人扫盲呢。”

    说起生产队扫盲,在丰谷乡公社来看又是桩大事,其他生产队纷纷想效仿,奈何下边社员不给力,抱怨干活都累把人累得半死了,哪儿有精神扫盲?因此其他生产队的队长空有心而力不足。

    “你们说去年抓小偷也是她家开始的,她就不怕小偷报复啊?”去年冬天李雪梅挺着大肚子,没有来农场探望李老爷子,以致于李老爷子对生产队的事儿好奇不已。

    “怕什么啊,薛婶子厉害得很,小偷怕得不敢来咱生产队哪儿敢报复她?去年小偷抓完了,今年各个生产队都太平得很,冬天走哪儿不用担心被小偷惦记上。”说起薛花花,陆明满脸自豪之色,老爷子旁边还坐着几个同来农场改造的老人,他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敢相信薛花花这把年纪还有如此积极向上的心,就拿他们来说,来农场后都没当年埋头苦干的精神了,过一天算一天,混日子罢了。

    “他们学完初中课程了吗?”

    陆明瞄了眼李雪梅,笑着说,“正学着呢,学到哪儿我也不知道,得问雪梅,她教的。”

    李雪梅回过神,“差不多快完了,我看婶子的意思,是要他们把高中的课程学完的,到了高中,我估计没法教他们。”她高中时家里出了事,压根没认真学,教陆德文他们的话,恐怕有点难。

    “能教多少算多少,不懂的写信问我,我帮你。”李老爷子逗着曾孙,笑得慈眉善目。

    其他几个老人纷纷表示愿意帮忙,“问我们也行,几年没翻过课本了,不知道是不是忘记得差不多了,她们家有几个孩子来着?”

    “四个,老大结了婚有两个孩子,老二离了婚,老三是女孩,老四才十四岁。”陆明说,“薛婶子两个孙子也厉害,大孙子四岁就会写自己名字了,还会背诗,算数,婶子说没刻意教,都是跟着雪梅学的,小孙子不到两岁,会数数,机灵得很。”

    听到这,李老爷子脸上的笑倒是淡了,低低叹了口气,“读书的好苗子,可惜了......”

    其他几个老人明白他说的可惜,国家取消了高考,不能凭成绩考大学,否则的话,她们家该是有几个能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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