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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十三说,“将军,你刚才说将沈度过继到我的名下,你说话要算话的……”
那样子,像生怕沈十三打她一样。
沈十三没说话,郭尧心里一塞,知道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于是道:“将军,这孩子还送回去吗?”
沈十三:“你不说话会死吗?”
郭尧一脸悲苦。
他就知道!
不说话的意思明明就是让他给个台阶,他帮他一把,还要被骂。
这都是跟了个什么主子哟~
江柔一看,就知道沈十三算是默认了,就让采香带沈度下去洗个澡,擦擦药膏,散散身上的淤青。
大秦的过继很讲究,你家的孩子过继给谁,拜了谁家的祖宗,就是谁的亲儿子,跟生身父母不再有半点瓜葛,沈度虽然也姓沈,但从旁支过继到嫡系,还是要遵循规矩,走一套流程。
第二天就拜了宗祠,江柔和沈十三一人喝过一盏沈度敬的父母茶后,从此就多了一个儿子。
沈度以为跳出了火坑,其实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因为沈十三正在等着被流放幽州,军营的事务都轮不到他插手,除了偶尔进两趟宫之外,闲得发霉。
领兵的时候,他操练士兵,不领兵的时候,他就操练儿子。沈家没有文人,都是武夫,沈度叫沈十三一声爹,将来自然跟着他从戎。
于是在敬了茶的第二天开始,沈十三每日卯时准时起床,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先围着东城跑一圈,回来再手把手的教拳法、刀法、棍法,各种法以及兵法。
基本上这样一套下来,一天就过去了,沈度身上淤青还没消下去,又添了新的,每天累得跟狗一样,连吃饭都差点在饭桌子上睡着了。
江柔看得心疼不已,说了沈十三两回,被一句‘一边儿呆着去’给怼了回来。
沈十三并不觉得对沈度太狠,他从三岁就开始习武,受的罪不比这个苦多了?还不是一样的长大了。
八岁才开始启蒙,已经落后了很多,再不勤奋一点,等着被人打死啊?
沈度的资质不错,是个可造之材,只要努力一点,沈十三觉得应该能有自己一半的风采。
这天晚上,沈十三带着沈度在围着皇宫外围跑了一圈儿,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完了,江柔在门口等了又等,都开始怀疑这父子俩是不是天太黑看不见路,给掉护城河里去了,才看见他们跑回来的身影。
沈度喘得跟个肺痨鬼一样,一回家就瘫到地上去了,沈十三倒是龙精虎猛,精神得很。
江柔很想让儿子感受一下自己母爱的光辉,奈何沈度已经八岁,虽然瘦,但是骨头也很压称了,她抱不动,就只能扶着他进家门。
沈十三在背后说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江柔装作没听见,带沈度去洗澡,给他上药。
从落到沈十三手里后,他身上老是散发着一股子药味——都是江柔去找的各种跌打损伤的药膏。
沈十三觉得男孩子反正皮实,上不上药都一样,被揍多了,就习惯了,说了江柔两句小题大做,这回被狠狠的瞪了两眼,就随她去了。
沈度只有八岁,但是江柔觉得他老成得很,他老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从来不让江柔帮他洗澡,要不要婢女服侍,每次江柔就在外面等着,等他自己洗好了,再给他抹药膏。
今天回来得晚,抹过药膏已经是戌时,沈度说自己累了,不想吃晚饭,江柔看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睛都睁不开,正想说不想吃就算了,结果沈十三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突然冒出来,踢了他屁股一脚,“滚去吃饭。”
七八岁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每天运动量又这么大,不吃饭哪儿行?
不仅要吃,还得多吃。
沈度敢跟江柔打商量,对沈十三就不敢,一般都是绝对服从,半个标点符号都不敢多说,于是就乖乖滚去吃饭了。
饭桌上,沈十三看他脑袋一点一点即将要埋到饭碗里面,就踹他一脚,沈度就精神了,坚持不到两分钟,眼皮子又开始打架,沈十三就再踹他。
他自己说吃饱了是不能算数的,得吃到沈十三满意的量,才准他放筷子,好不容易等到老爹点头了,他搁了筷子就回房了,临走还不忘对江柔道一句‘儿子退下了。’
江柔觉得再这么下去,好好的一个孩子迟早得被沈十三练废,她决定好好跟他谈谈。
但是沈十三这个人,说得好听点是四季豆不进油盐,说难听点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你好好跟他说,他不听,你气急败坏的跟他说,他还是不听。
江柔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试一试,不然儿子的童年真是要暗无天日了,“将军。”
沈十三扒了口饭,“嗯?”
江柔把语气放得很温和,用一种跟丈夫探讨儿子教育问题的语气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小度太累了?”
沈十三:“没觉得。”
他觉得训练强度不够是真的。
江柔噎了一下,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想把筷子摔到沈十三的脸上去。
但是!她忍!
她决定曲线救国,“你把儿子逼得太紧反倒不好,你看同龄的小孩子哪有这么大的负担,我前天听阿芙说八岁的孩子都该上国子监了,小度还没启蒙,我们送去去念书怎么样?他下了学,你再教他习武,文武双全嘛!”
这一天天训练个不停怎么能行?送他去念个书,课堂上还能打会儿瞌睡,再不济点儿,那好歹也是坐着的。
沈十三头也没抬,说,“送去国子监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改天我去请个先生来家里教。”
说着他又沉思了一下,“趁睡觉前抠一个时辰来念书,睡四个时辰,也够了。”
江柔:“……”
儿啊,为娘对不住你……
晚间,江柔睡在沈十三怀里,往他胸膛上靠了靠,搂住他的腰,轻声说,“将军,我觉得孩子真的不能这么教育,好歹你得给他一点儿玩的时间,他才八岁。”
沈十三说:“练武就得趁小,现在贪图安逸,长大了就废了。”
江柔道:“我是说……你可以慢慢来,比如今天练一个时辰,明天练两个时辰?”
沈十三:“我习武的时候每天训练八个时辰。”
江柔没话了,气呼呼的侧过身去,从他怀里扭出去,沉默了一会儿,越想越气,起床穿起衣服就往外走,沈十三也赶快起来,在门口拉住她,“大半夜的做什么去?”
江柔气鼓鼓的说:“我去跟儿子睡。”
沈十三黑脸了,“跟儿子睡什么睡,跟老子睡。”
门大开着,呼啦啦的风灌进屋里,江柔看着沈十三,气愤的表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院子,很温和,很温和的指着门槛外说:“将军,你站到这里来。”
沈十三不明所以,下意识的站到门外。
江柔气急了,反而笑了起来,虚伪的温和过后,对他露了个非常甜美的笑,然后……‘嘭’一声,将门甩上,把沈十三关在外面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