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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团子,俯身把这个精致可爱的印章捡了起来,放在指间把玩了一番,勾唇笑了。
天空中的阴云愈发浓重,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可是岑隐的心情却是出奇得好,那魅惑的笑容中隐约带着一抹明媚。
他将印章握在手里,沿着青石砖小径继续往前走着,又走了二三十丈后,就看到了皇帝一行人所在的那个亭子。
亭子外多了一个红泥小炉,炉子上架着个紫砂壶,一个小內侍守在炉子边看顾着炉火。
亭中众人正在一边品茗,一边说话,让这空荡荡的寺庙多了几分生机。
一个耳聪目明的小內侍立刻就看到了岑隐,俯首在皇帝耳边说了一句后,亭中众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朝岑隐望去。
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中,岑隐依旧泰然自若,按照他的节奏不慌不忙地往前走着。
坐在皇帝身旁的慕祐昌一眨不眨地盯着岑隐,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在他的衣袍上烧出一个洞来。方才岑隐走了多久,他就担心了多久,身前的那盅茶几乎一口也没喝过。
几乎是岑隐一进亭子,端木绯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紧张地问道:“岑公子,我的小印可找到了?”
她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黑白分明,清澈澄净如那黑白棋子。
岑隐把置于身后的右手抬了起来,右拳在众人的目光中展开,露出掌心那个桃花冻石的小印。
在他修长且骨感十足的大掌中,那个小印显得如此小巧,他如玉般白皙的肌肤似乎比那乳白色的印石还要细腻,莹润生辉。
“我的小印!”端木绯兴奋地抚掌道,眸子晶亮地看着岑隐,“多谢岑公子。”
她福身谢过岑隐,上前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个小印,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总算是又笑了。
她可爱的笑容就像拨开阴云的晨曦,明亮而又璀璨。
岑隐莞尔一笑,俊美的容貌因为这一笑变得愈发夺目,笑道:“端木四姑娘,你这小印确实是落在静心殿了。”
皇帝闻言放下心来,悠然地捧起了身前的白瓷浮纹茶盅,往嘴边凑,一股类似人参香的茶香扑鼻而来,皇帝的眉头舒展开来。
原来真是端木家这丫头的小印掉了。
皇帝轻呷了口茶,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安平和端木绯之间又游移了一下,停顿在端木绯那张无邪的小脸上,心道:也是,这么个成天就知道和涵星四处看热闹的小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心眼……又不是安平,自小就比别人多长一个心眼!
想着,皇帝的脸上又有了笑意,故意以长辈的姿态对着端木绯训道:“丫头,自己的东西可要收好了,下次丢了,可不一定能找回来。”
“慕老爷说得是。”端木绯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我得好好谢谢岑公子才行。”
“这么说,你还是个知恩图报的?”皇帝戏谑地挑眉看着端木绯。
“那是当然,慕老爷。”唯恐皇帝不相信,端木绯一本正经地跟他强调道。
岑隐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再说话。
安平慢慢地捧起了茶盅,白瓷茶盅里普洱茶的茶汤红得像红宝石一般,红艳通透,茶水的水光映在她的眸子里,衬得她那双漂亮的凤眸尤为明亮。
别人信了岑隐和端木绯的话,安平却不信。
不管绯儿的小印是何时掉的,肯定不是在静心殿。
可是岑隐也蓄意强调了“静心殿”,莫非绯儿之所以会“掉”了小印,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回一趟静心殿?她虽然没去成,岑隐却去了……
安平悠然地饮着茶水,品味着口中如人参般清新甘甜的滋味,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安平心里并不着急,所以看也没看岑隐,反正待会回去的路上,她自可以问问绯儿。
慕祐昌心底有些忐忑,就像是一只蚂蚁在他心口爬来爬去似的。
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借着喝茶的动作,悄悄地朝几步外的岑隐看去,却见岑隐正漫不经心地抬起右手掸了掸肩头,一片米粒大小的灰烬随着他的动作自他肩头飞起,飘飘扬扬地在半空中打着转儿……
慕祐昌的眼眸瞬间瞠大,手里的茶盅一抖,茶汤也随之剧烈地晃荡了一下,差点没溢出杯口。
一阵寒风猛地朝亭子这边吹来,吹得亭子边的枝叶噼里啪啦地彼此碰撞着,那一点点灰烬眨眼就被风吹得没影了。
岑隐似乎觉察到什么,转头朝慕祐昌那边看了一眼,眼神似笑非笑。
慕祐昌的心咯噔一下,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岑隐一定是发现静心殿地上的火烛了,但是他回来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捡了一枚小印回来……
难道说,他是猜到是自己放的火?
那么,岑隐会怎么做?!
他会告诉父皇吗?
如果父皇知道自己刚才在静心殿放火,必然会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慕祐昌仿佛被当头倒了一桶凉水般,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之所以在静心殿放火,是想借着“火势”,火一旦烧起来,安平肯定会着急,唯有她着急了,乱了,她才会出错,那么她私供崇明帝牌位的事就会曝露出来!
届时,自己可以再跟父皇邀功。
然而,计划中竟然出了端木绯这个变数,以致在火起前,岑隐就发现了静心殿着火的事,到现在静心殿那边还是一片风平浪静,想来岑隐已经把火扑灭了。
自己既然没立功,那么就变成了自己无故在寺庙纵火,纵火那可是大罪,在佛门圣地纵火更是罪加一等,别说父皇不会轻饶过他,一旦流言传出去,他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他这辈子怕是真的与皇位无缘了!
想着,慕祐昌的额头隐约渗出一层薄汗,僵硬地饮了口茶,只觉得这口中的普洱苦涩难当,像是加了黄连一般。
慕祐昌能想到的,楚青语当然也能想到,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皇帝和端木绯正说得热闹,二人的话题不知不觉中就说到涵星让端木绯给她刻一个印章,皇帝想到了什么,好笑地扬了扬眉,“涵星这两天缠着朕要一块田黄石,莫非就是要你帮她刻印章?”
端木绯摊了摊手,一副“这我就不知道了”的小模样。
皇帝倒是兴致更浓了,“把你的小印拿给我看看。”
端木绯得意洋洋地把她的小印递给了皇帝,皇帝随意地赏玩着,觉得印钮上的小狐狸虽然灵动,不过终究是孩子气了点。
等皇帝将小印转过来,看向底部的刻字时,不由露出动容之色,挑了挑眉,赞道:“刻得好!”
他是听过涵星总夸口端木绯的字写得好,不过他听了,却没怎么放在心上,觉得端木绯的字写得再好,也不可能有她的琴、棋令人惊艳。
现在看来,这小丫头片子会的还真是不少,只这一手镌刻功夫,可以看得出她的字写得相当不错,很有筋骨。
也难怪这丫头能收到女学三位大家发的咏絮帖,只不过……
“丫头,你怎么没去女学?”皇帝心念一动,好奇地问了一句。
端木绯与皇帝四目对视,正色道:“慕老爷,天太冷了。”
“……”皇帝再次被逗笑,发出爽朗的笑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宣武侯、宝亲王夫妇也被逗得笑了出来,亭子里的气氛变得越发融洽。
这丫头果然还是个孩子。皇帝看着端木绯的眼神又柔和了一分,笑吟吟地说道:“丫头,你这刻章的手艺倒是不浪费我那块田黄石。”他的语外之音就是同意把田黄石送给涵星了。
“多谢慕老爷夸奖。”端木绯对着皇帝拱了拱手,沾沾自喜地笑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唔,她出来一趟还替涵星讨了一块上好的田黄石,顺带自己还可以拿它练练手,自己的运气果然是很好!
想着,端木绯都有些手痒痒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看着小丫头那可爱的小模样,安平完全可以猜出她在想些什么,不由被她感染了笑意。
一旁的宝亲王从皇帝手里接过了那个桃花冻石小印,也和宣武侯一起赏鉴了一番,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赞不绝口,也不知道是真的觉得这印刻得好,还是在附和皇帝罢了。
亭子里,一片语笑喧阗声,众人的目光和话题都围绕端木绯,唯有慕祐昌和楚青语夫妇俩心神不宁。
“祐昌,我记得你擅隶书吧,你也点评点评……”
当宝亲王把那个小印递给慕祐昌时,失魂落魄的慕祐昌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印恰好从他指边滑过,朝地面直坠而去……
“小心!”绿萝紧张地低呼了一声,皇帝看着慕祐昌皱了皱眉,就在这时,一道蓝影一闪而过,下一瞬,就见一只白皙的大掌随意地往下一捞,便轻轻松松地握住了那个直坠而下的小印。
岑隐微微一笑,任由那个桃花冻石小印躺在他的掌心,含笑对慕祐昌说道:“殿下,您可要小心点。”
他阴柔的声音如平常般云淡风轻,可是听在慕祐昌耳里却是意味深长,无论是岑隐唤的那一声“殿下”,还是他的那句“小心点”,都似乎带着刺。
慕祐昌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岑隐这是什么意思?!慕祐昌瞳孔微缩,身子僵直,思绪混乱得无法冷静思考,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岑隐……他是不是想抓着自己的这个把柄借以威胁自己?!
皇帝见岑隐救下了那块小印,也松了口气,笑着道:“阿隐,看来你今天还真是小丫头的福星了!”
说着,皇帝飞快地瞥了慕祐昌一眼,看向他的眼神仍是不悦,觉得这个次子今日真是毛毛躁躁的!
慕祐昌被皇帝看得面色又白了一分。
无论是皇帝,还是慕祐昌,都没有注意到亭子一角几行黑蚁慢慢地朝这边爬了过来,队伍浩浩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