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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耿听莲微咬下唇,心里说不出的失望与沮丧。
还是这样。
岑隐他从来都对自己毫不理会,仿佛自己在他眼里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蝼蚁罢了,根本就不值得他费神费心。
她是卫国公府的嫡女,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拱月般长大,十几年来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她更不懂,他为何宁可对那个端木纭展颜……
耿听莲紧紧地攥住了手里的窗帘,就这么直愣愣地目送岑隐的身形慢慢地被人群所吞没……
前方的岑隐又走过两条街后,就从北城门出了城。
他利索地翻身上马,然后下意识地回头朝城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城墙上的旌旗随着微风飞舞着,猎猎作响,似相迎又似送别。
内侍无旨不得出京,除了伴驾外,他已经整整八年没有离开过京城了。
须臾,岑隐毅然地转过身,一夹马腹,胯下的红马就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出,马蹄飞扬,绝尘而去。
“得得得……”
岑隐一路北上,白天赶路,晚上就歇在驿站,连赶了五天的路,他终于抵达了千里外的长碧山脉下。
不同于京城的繁华,长碧山脉一带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目光所及之处,唯有青山绿树与碧水,人烟罕见,四周的山林似乎把人间世间的喧嚣隔绝于外,近乎是深山老林般。
这一日,岑隐一早就从靳兴城出发,马不停蹄地驰出了五六十里,起初靳兴城四周还有些田地与村落,到现在太阳西沉,周围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人与马车。
“得得得……”
岑隐不知疲倦地策马奔驰着,在夕阳快要落下一半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小镇。
镇子口挂着一块破旧不堪、字迹模糊的牌匾,上面以黑色油漆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南山镇。
岑隐拉了拉马绳,停下了马。
红马一边发出疲倦的嘶鸣声,一边踱着马蹄,马背上的岑隐仰望着那三个大字,幽黑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道锐芒。
他利落翻身下马,牵着红马进了镇子。
这是一个荒芜陈旧的小镇子,沿着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往前走去,两边的铺子零零落落,几乎是关了一半,路上布满了砂石落叶,根本就没几个行人。
岑隐一进镇子,就引来街道两边一道道打量审视的目光,四周仿佛是炸下一道响雷般,空气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娘,来生人了!来生人了!”
一个七八岁、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的小男孩指着岑隐兴奋地叫了起来,孩子那清脆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镇子显得尤为响亮。
街道两边,原本半闭半合的木门、木窗又被打开了好几扇,男女老少皆是探出头来张望,更多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岑隐这个“生人”。
那个大喊大叫的男孩欢快地跑了过来,也不怕生地与岑隐搭话:“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我叫狗剩,你是来我们南山镇找人的吗?”
“要不要我给你带路?”
“你只要给我买一个肉包子吃就可以了。”
“要不,你给我一块麦芽糖也可以。”
那个叫“狗剩”的男孩跟在岑隐身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就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麻雀似的。
岑隐从头到尾一声不吭,随手从腰侧解下一个玄色的荷包,朝男孩丢了过去,毫不停留地继续往前走去。
狗剩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就一把接住了那个荷包。
他急切地解开了荷包,嘴里喃喃念着:“糖糖糖……”然而,手指却是从荷包里掏出了几个银锞子。
“不是糖。”狗剩失望地垮下了肩膀,嫌弃地看着掌心的银锞子。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银子有什么用?!
“哥哥,你有没有糖……”
狗剩又急切地朝岑隐看去,此时,岑隐已经走到了七八丈外,目标明确地朝镇子另一头的后山走去。
“哥……”狗剩还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胳膊一紧,一个二十几岁的青衣少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目光幽深地看着他手里那个绣着四爪蟒纹的荷包。
不知何时,更多的人从屋子里走到了街上,男女老少,形容各异,皆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后山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娘,这荷包是我的。”狗剩咽了咽口水,觉得手腕上好似被铁夹子桎梏住一般,哪怕会挨揍,他还是勇敢地说道。
回答他的是沉默。
四周静得有些瘆人,这条长长的街道上,明明站了不少人,却是一片寂静无声。
那西沉的夕阳已经落下了大半,上方的天空一片昏黄,下方的镇子半明半暗,周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呱呱呱!”
远处传来数只乌鸦粗嘎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空气渐渐变得有些阴冷。
“咕噜噜……”
突然,一阵响亮的肠胃鸣叫声在街道上响起,引得众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狗剩被这么多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自己的肚皮,讪讪道:“我……我饿……”
他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嗖”的一阵破空声从后方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撕裂了空气一般。
众人也都顾不上狗剩了,一个个皆是仰首望天,就见后山的方向,一道橘红色的烟火猛地自山里直冲向云霄,如同一道闪电撕裂夜空。
“嘭!”
烟火在夜空中炸了开来,绽放成一朵巨大的烟花,那橘红色的火花猛地四散开来,把夜空装点得如此绚烂璀璨,流光溢彩。
“娘,烟火,是烟火!”狗剩激动地用另一只小手指着上方的夜空叫了起来,“好大的烟火啊!”
紧接着,又是“嗖、嗖”两声,两道同样的烟火飞快地升腾而起,几乎同时在夜空中炸开,映得四周似乎都亮了一亮。
狗剩更为激动了,欢欣鼓掌,小脸上红扑扑的。
街道上,那些如一座座石雕般静立许久的人突然有了些动静,人群中零零落落地走出了十来道身形,有老者,有中年,有青年,也有女子……
这十人都有志一同地朝后山的方向走了过去,神情严肃,一股凝重的气息自然而然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娘……”
后方的狗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青衣少妇渐行渐远的背影,他身旁的一个中年男子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发顶,用低若蚊吟的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是总说想出去玩吗?”
包括青衣少妇在内的十人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后山,夜幕落下后,四周一片漆黑,却根本没人去拿火把或者点灯,他们直接沿着后山的一条小道来到一个山洞前。
山洞外,一匹红马在大树下悠闲地吃着草,洞口那些原本用来遮挡的藤蔓已经被人凌乱地扯到了一边。
山洞里,点着昏黄的烛光,烛火在夜风中微微跳跃着,时明时暗,空气沉甸甸的,很是凝重。
这十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就鱼贯地进了山洞。
洞内十分宽敞,足足有三四丈宽,洞顶一丈多高,不至于给人太强的压迫感。
这个山洞被人大致收拾过,就像是一间小小的厅堂般,两边有椅子,正中摆有一个香案,案头供着一个牌位。
此刻,案头烛台上的两个香烛被人点燃了,一个蓝袍青年站在香案前,郑重其事地对着那个牌位俯首作揖,上了香。
后方的十人眸色幽深地看着前方这个青年,虽然他们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谁,但是,他既然找到了这里,又打开了山洞的暗门,甚至还知道如何发射对应的信号弹,这就意味着——
他应该是“那个人”派来的。
否则的话,有些东西,若非没有“那个人”口耳相传,此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现在,就只差最后一样“东西”了。
这十人皆是沉默,静静地等待着,反正他们也已经等了十几年了,不着急。
岑隐似乎没有听到后方的脚步声一般,一板一眼地完成了上香的动作,仿佛他在进行着一个无比重要的仪式般。
等他把三根香插到了香炉里,他才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前方站成了两排的十人,勾唇笑了。
跳跃的火光在他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庞上投下了一片诡异的阴影,反而衬得他整个人越发艳丽、魅惑,就像是那山野间的狐妖鬼魅般,美得夺人心魄,美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四周的呼吸声仿佛停止了,一片死寂。
岑隐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金色的雕龙令牌,昏黄的烛火给那块金色的令牌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它看来仿佛在发光似的。
令牌的一面刻着一个字——影。
那十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块令牌上,凝滞了一瞬,跟着就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后一样东西齐了!
“参见统领!”
一个虬髯胡的中年男子率先跪了下去,其他九人也齐刷刷地跪在了冷硬的地面上,齐声高喊着,他们整齐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里。
十个人皆是俯首抱拳,神情恭敬。
他们影卫由先帝所设立,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共十卫,他们十人便是这十卫的卫长。
按照先帝定下的规矩,谁拿着这块令牌,谁就是影卫的统领,他们就必须要听命于对方。
十几年了,自从崇明帝仙逝后,他们这些人就像是被“遗忘”一般等在这个镇子里……一眨眼,都十几年了。
他们几乎以为这场等待将永无尽头,没想到京城那边终于来人了!
山洞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鸦雀无声,只有外面晚风吹拂着枝叶的声音此起彼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阴柔的男音突然自头顶上方响起:
“免礼。”
声音似近还远,仿佛穿越十几年的时光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