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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马上的韩士睿高呼着,身子低伏,随着奔驰的白马一起一伏,白马越跑越快……
封炎却在原地一动不动,举弓对准了那金色的熊眼,然后果断地放箭。
“咻”的破空声响起,箭如闪电般划破空气,朝黑熊射了过去。
“嗷!”黑熊发出一声怒吼,停了下来,厚实的前爪狠狠地一拍,那支羽箭就被它拍得偏离了原本的轨道,“铮”的一声射在了后方的竹节上……
竹子簌簌摇晃不已,竹叶如雨般落下。
黑熊短短一瞬间的停顿,给了韩士睿逃命的机会,白马在封炎身旁飞驰而过,没有人看到韩士睿的嘴角在另一边微微勾出了一个冷酷的弧度……
“吼!”黑熊直起身子仰天发出怒吼,一双嗜血的眼睛从韩士睿身上移开,冰冷无情地看向了封炎。
此刻,在它眼里,封炎才是它的敌人。
它的前肢再次落地,然后咆哮着冲向了封炎,身形如此巨大,却又十分灵活快速,那血盆大口猛然张开,露出其中白森森的牙齿,仿佛能撕裂一切阻碍……
“嘭!”
一束流光直冲云霄,在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红色烟花,绚烂夺目,可是端木绯的心却随着烟花的炸响漏了一拍,心口有些发闷。
那血色的烟花让她看着有些刺眼,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不由朝猎场的方向看去,心想:现在才二更天,在这偌大的猎场中,想要找到黑熊,再将其猎杀,恐怕没两个时辰也回不来……
端木绯有些心不在焉地捧起了茶盅,她的身旁一片语笑喧阗声,舞阳仰首看着烟花笑道,“阿然,你这烟花不错啊!瞧着比江南进贡的烟花飞得还高,炸得还要绚烂。”
君然得意洋洋地摇了摇折扇,道:“那是自然,本世子拿出来的东西能差吗?!”顿了一下后,他又环视众人道,“怎么样?!这烟花够格当赌注吧?”
“够了够了。”谢愈急忙颔首,目光灼灼地看着放在一旁的那一箱子烟花,正想立刻把它们给点燃了。
君然利落地收起了折扇,把扇子往身前的红漆木大桌上一放,“本世子就押阿炎。”
桌面上,放了七八个白瓷碟子,每个碟子下都押着一张筏纸,筏纸赫然写着一个个名字:封炎、韩士睿、方惇、路延钊……
一盏茶前,君然提议说,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个赌,赌赌谁才会是今晚夜猎的魁首。
既然是打赌,当然是要有赌注的,君然没带银子,干脆就拿了一箱烟火出来当赌注,顺便做个庄。
“买定离手,快下注吧!”君然的右拳在那红漆木大桌上敲了敲,对着众人吆喝道。
涵星看他吆喝得活像赌坊里的庄家似的,忍俊不禁地笑了,随口问道:“君世子,你不是身手不错吗?怎么不去参加夜猎?”反倒是在这里开起赌局来!
“那还有用说吗?”谢愈笑眯眯地凑趣道,“他这是把机会让给别人!”
谁想,君然却是一本正经地反驳道:“错了错了。本世子这张俊脸举世无双,要是不小心被熊瞎子伤到了,大盛该有多少姑娘要心疼垂泪啊!”
说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装模作样地掸了掸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一派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舞阳笑得前俯后仰,涵星则是不忍直视,一个青衣少年不客气地调侃道:“君世子,求求您了,我晚上刚吃的晚膳差点就吐出来了……”
众人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说笑间,他们陆续押了赌注。
韩士睿今日刚猎了头猛虎,自然是热门人选,写着他名字的白碟子上没一会儿就堆了好几个形状不一的银锭子、银锞子。
端木绯取出她自己缝的葫芦形绣花荷包,一点点地掏出了放在里面的银锞子,这些银锞子都做成了精致的梅花形,约莫葡萄大小,十分可爱,是端木纭专门给端木绯准备的,想着妹妹可以在猎宫里打赏给宫女什么的。
端木绯自来猎宫后就跟着舞阳住在瑶华宫里,平日里也没什么需要麻烦别人的地方,至今为止,这银锞子在荷包里一个不少,足足有二十个。
端木绯仔细地数了数,目光落在了那个写着封炎名字的碟子上。
封炎是个财神爷,押他准没错!
端木绯弯了弯嘴角,笑了,把所有银锞子都放了上去。
等她坐回去时,眼角瞟到身旁又多了一道纤细的倩影,直觉地朝对方看去。
那是一个十二岁左右的清秀少女,她穿着一身妃色绣鸾鸟骑装,小巧的瓜子脸上,大眼睛,柳叶眉,樱桃唇,只是眼角眉梢尽显娇蛮与高傲。
少女俯首瞥向了端木绯,樱唇撅了撅,然后就掏出了一张银票,往某个碟子上一放,拔高嗓门道:“本县主押一千两。”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一下子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四周静了一静。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赌局也只是一群公子贵女闹着玩的,没有谁是真的想赢钱,因此君然的赌注是一箱烟花,端木绯的二十个银裸子加起来也就十来两,其他人押的也就是一锭五两或十两的银子。
相比之下,这一千两未免也太过头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那张一千两的银票,气氛有些怪异。
端木绯默默地垂眸看着自己茶盏里的花茶,金色的菊花在清澈的茶汤里舒然绽放……
菊有多种别称,比如黄花,龄草,日精,女华,延年……还有九华。
少女出生时正值金秋,一出生,其母长庆长公主就求皇帝为其赐名,皇帝便赐下“九华”这个封号,封了她为九华县主以示恩宠。
九华县主是方惇的胞妹,所以她那张银票自然是押给了“方惇”。
短暂的静谧后,谢愈笑着对九华拱了拱手道:“县主出手真是豪迈!我算是知道何为兄妹情深了!”说着,他看向了一旁的一个粉衣小姑娘,笑吟吟地教训道,“四妹妹,你可要学着点。”
谢四姑娘心里不以为然,谁不知道方惇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他决不可能成为这次夜猎的魁首,也就说,九华这一千两肯定是打了水漂。
她要是这么败家,她娘还不罚她抄上几天经书?!
“三哥,那也要你给我机会啊!”谢四姑娘嘟了嘟嘴,故意道,“要不这样,你现在也进猎场玩玩?”
“四妹妹,你就绕了我吧。”谢愈干笑着摸了摸鼻子,其他人也都凑趣地调侃起他来。
气氛又热闹了起来,轻快爽朗的笑声此起彼伏,随着那阵阵夜风向四周扩散开去……
皇帝看到这些孩子们玩得很是热闹,饶有兴致地朝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串的勋贵近臣,浩浩荡荡。
一众公子姑娘见皇帝来了,自然而然地朝桌子的两边分开。
皇帝径直走到桌前,随意地朝桌面扫了一眼,瞧那一张张写着名字的筏纸和那些银锭,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你们几个这是在押这次夜猎的魁首?”
说话的同时,皇帝的目光就在两个银锭子最多的碟子上来回看了看,押封炎的人最多,其次就是韩士睿。
“看来阿炎暂时领先一步。”皇帝负手笑道。
九华闻言又撅了撅嘴,仰起小下巴道:“皇上舅舅,平平都是您的外甥,却都没人押我大哥!我大哥的人缘也没那么差吧!”九华愤愤地为兄长打抱不平。
皇帝嘴角的笑意一僵,眸色微深。
且不说方惇的人缘到底如何,封炎的人缘未免也太好了一点!
皇帝这细微的神色变化自然瞒不过众人的眼睛,其中也包括端木绯。
端木绯心里幽幽叹息:九华县主在京中的人缘并不好,哪怕她的母亲是长庆长公主,哪怕她是太后的亲外孙女,不少闺秀还是对她敬而远之。同样性子中有几分娇蛮,涵星是天真单纯,九华就是心眼比针尖小。
“县主此言差矣!”端木绯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比着一根食指说道,“县主一人就押了一千两!我们这么多人全加起来也远远不及……只能积少成多,大家再多押一点了!”
一旁的君然饶有兴致地看着端木绯,机敏如他,哪里看不出这颗芝麻馅的团子是在帮着阿炎圆场子呢!
可惜阿炎不在,没亲眼看到这一幕,否则怕是要乐坏了!
不过没关系,有自己在,自己替阿炎看着,等他回来,再转述给他听就是,说不定还能趁机把阿炎那把西域弯刀骗到手!
端木绯摸了荷包半天也没能再摸出一个银锞子来,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兴致勃勃地提议道:“皇上,要不您也押一注?”
皇帝一听,还真的被挑起了几分兴趣。
见状,舞阳笑着抚掌,帮着打边鼓:“父皇,难得夜猎,您和几位大人也一起玩玩凑个热闹吧!”她顺口把皇帝身后的几位勋贵大臣也揽进了赌局中。
“好,朕就陪你们玩玩。”皇帝朗声笑了,右手一伸,一个服侍的內侍就把一个银锭子呈到了皇帝的掌心。
皇帝把银锭子抓在手里把玩着,似有沉吟。
“皇上舅舅,您押我大哥吧。”九华上前半步,用撒娇的口吻说道。
这本来也就是随便玩玩而已,九华这么一撒娇,皇帝就干脆押给了方惇。
皇帝押了注,那些大臣也都纷纷掏出了银锭子,自然是跟随圣意,全押给了方惇……没一会儿,写着“方惇”名字的白碟子上放得是满满当当,银锭子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遥遥领先其他人。
这一面倒的押注让九华得意洋洋,骄傲地昂了昂下巴,而皇帝却开始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所有人都跟着他下注,那还有什么意思?
“臣也来跟皇上凑个热闹。”
这时,一个阴柔的男音从皇帝身后响起,一道颀长的红色身影走到了皇帝身旁。
四周一个个熊熊燃烧的火把照得广场亮如白昼,那明亮的火光把青年那袭织金红袍渲染得更为艳丽夺目。
青年肌肤如玉,笑靥如花,漂亮得让人心悸。
“臣就押……”
他微微笑着,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个十两的银锭子,随意地放到了那个写着“封炎”的碟子上。
岑隐竟然下注押了封炎。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难掩脸上的惊讶,跟着又看向了皇帝,却见皇帝在短暂的错愕后,就舒展了眉头。
善于察言观色的某些大臣又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大臣试探地把银锭子押给了韩士睿,紧接着,其他大臣也纷纷放开手脚,随意地各押各的。
总算是颇有了一种“百家争鸣”的景象!
皇帝勾唇笑了,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给了岑隐一个赞赏的眼神。
还是岑隐最懂他,哪像那些人实在是愚不可及!
皇帝带着岑隐和一众大臣往御座的方向去了,端木绯抬眼目送他们,目光在岑隐衣袍上的金麒麟上停顿了一瞬,然后半垂眼帘,看向那张写着“封炎”二字的筏纸,眸中闪过一道若有所思的光芒。
不管岑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下注的时机选得实在太妙了!不仅让皇帝的心情转好,也足以消除皇帝之前对“封炎领先一步”的芥蒂……
端木绯直愣愣地看着这满满一桌的银锭子,倒映在她乌黑的眼瞳中,就像那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夜越来越深,四周却越是越热闹喧阗,酒气弥漫。
不少男子的脸上都有了微醺的醉意,直到远处有人高喊着跑来:“回来了!回来了!有人从猎场回来了!”
除了皇帝以外,大部分的人都好奇地纷纷起身,朝猎场的方向远眺而去。
渐渐地,就能听到“得得得”的马蹄声,不算特别响亮,但确实是朝这边而来……
来人这个时候回来猎宫,要么就是中途放弃了夜猎,要么就是猎到了熊,究竟会是哪一个呢?!
相比于明亮的广场,山林间显得黑压压的,就像是那层层叠叠的阴云般,散发着一种阴森沉闷的的气息。
那马走得更近了,可以看到马上驮着什么一团黑影,一动不动,死气沉沉。
难道说……
广场上的不少人心里浮现某种可能性,有几个禁军的人举着火把纷纷朝那匹马儿走去,他们的步履声和盔甲撞击声在此时分外响亮。
四周的人交头接耳,心中皆是浮躁不安。
一个个跳跃的火把照亮了前方,一匹高大的黑马从那影影绰绰的一条山道走出,马上驮着一个浑身黑毛如小山般的庞大躯体,那垂在马侧的巨掌厚实如狼牙棍,毛绒绒的长嘴间隐约可以见森白的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熊!……这是黑熊!”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贵女们的低呼声此起彼伏,整个广场都瞬间骚动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修长的身形从马后走出,少年一身青莲色的戎装,从左肩到左臂已经被一大片赤红的鲜血所染红,半边俊脸上沾满了鲜血,血迹斑斑,看着让他俊美的脸庞透出一丝危险与邪魅,也同时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