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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到吴起母丧不归的传闻,奇道:“我听闻吴起当时尚有母亲?后来去曾申那里求学,还因为母丧不归而被曾申开除?那时他杀了人,母亲难道没有受到牵连?”
旁边两个人也都看着适,呵呵笑了几声,公造冶道:“你非是市井人物,不知道市井间的规矩。吴起那是受人讥讽,于是与众人约斗,祸不及家人。你若怕死,就不接这约斗,既然接了,再去祸害家人,那要被人耻笑。市井游侠儿,不怕死,最怕被人耻笑,吴起既然与他们约斗,一人连杀三十四人,那是挑战者本事不济,在市井规矩里,也属正常。”
“只不过杀了那么多人,这个司寇还是要管的,他既逃亡出了卫国,也就管不到了。”
“他当时没有直接逃亡鲁国去曾申那求学,而是想去晋地求学。一则子夏不讲‘克己复礼’,便于成就功名;二则当年禽滑厘叛儒归墨天下惊动,当时禽滑厘已从先生那学会了守城术,正在三晋活动;三则当年毕万不过匹夫最终成就上卿之位,晋地又多军功爵的传闻……”
适恍然明白过来,要不然以吴起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直接投奔最讲道德的曾申?要不然魏文侯用吴起的时候,李悝、段干木等人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才华和性格?原来在于此。
公造冶接着说道:“我从卫地一路向西,沿途在市井中说服了二三十人,去追随巨子。这期间也听说了几个知名的人物。”
“那年我正在轵城,距洛阳不过百余里,我就是在那里结识了聂政,也遇到了吴起。当时这轵城,可谓是强者毕至。我剑术在楚地无对、在晋地也多闻聂政之名,吴起更是在卫地连杀三十四人……”
“我当时想,若这两人能够明白墨家的君子之勇,巨子必然欣喜收了这两位弟子。因为……当时适你还未加入墨家,巨子希望墨者善战而能守城以促天下非攻,所以当时收弟子多是些好勇斗狠之徒,巨子再慢慢调教。”
适笑了笑,说道:“巨子当时也是厉害,我想想咱们墨家的那些人物……屈将、县之硕、你、骆猾厘、高何、索卢参……都是些什么人物?”
众人一听,纷纷都笑,不由感慨其墨子当年的风采,又慨叹墨子如今年老。
这几个人,用适的话说,在加入墨家之前那都算得上是些……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头目。
《吕氏春秋》曾评价过这几个人。
子张,鲁之鄙家也;颜涿聚,梁父之大盗也;学于孔子。段干木,晋国之大驵也,学于子夏。高何、县子硕,齐国之暴者也,指于乡曲,学于子墨子。索卢参,东方之巨狡也,学于禽滑厘。此六人者,刑戮死辱之人也,今非徒免于刑戮死辱也,由此为天下名士显人。
高何、县子硕是齐国的暴徒,索卢参原本是个在东方闻名的诈骗犯,多数都是些“侠”,对抗贵族,因为杀几个普通人此时不会冠以暴徒之名、平民也没什么可以骗的。
只能说,墨子调教弟子的能力,确实是世所罕有。虽然适从未见过墨子出手,但想来那些“暴者”、“巨狡”之辈,不是只靠嘴皮子就能收服的。
公造冶笑过之后,脸上露出了回忆年轻时候的向往神情,叹息道:“当时聂政在轵城,就是游侠儿,多替人报仇或打抱不平。吴起当年刚刚入晋,想要闻名,便想借这个市井闻名的人物彰显下自己的名声;我则是希望让这两个人归顺墨家之义为巨子服役。”
“一来二去,我倒是和聂政成了朋友,他这个人讲市井义气,做朋友没的说。但是,那时候咱们墨家就要‘守规矩、讲纪律’,他也不愿意受到束缚,怎么都不肯加入墨家。”
“我和他就因为‘大义’和‘小义’的事争执起来,争执到后来,我那时候年轻,火气也上来了。聂政就问我,我加入墨家,成就了什么‘大义’与君子之勇?”
“我就问他,那些交好你的,有几个是爱你的,还不是为了用你?你沉浸在这被追捧的梦中,秉持小义,将来必遭其祸。”
“聂政和我因为这种争执翻了脸,我俩既然谁都说服不了谁,就打起来了。那时候我还年轻,虽跟了巨子,可好勇斗狠之心仍有,也算是你所说的见猎心喜吧。”
“我就想着当年巨子收我为弟子的时候是怎么办的,于是就想先把他打服气了,这样再给他讲道理。”
“当时也算是一大轰动之事,他在轵城早就成名,号为三晋剑术第一。我俩比试,吴起琢磨着也好,我俩比完了他再跟我们胜者打,胜了之后他可在晋地成名,也好求学。你要知道,求学也需要名气啊,没有名气且非贵胄,几人收你?”
公造冶嘿嘿一笑,说道:“虽说巨子收徒,庶农工商皆可,只不过当年巨子收徒也极为严苛,非是寻常人可以做弟子的。各家也都如此。”
适想了想墨子收的那些弟子,再想到墨家之前影响颇大但却只有几百人的规模,也明白这时候求学要学到真本事,真心也得自己有本事,否则很难被收为正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