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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部教学楼距高中教学楼的直线距离是一百六十米,一个一米六高的人在一百六十米外上形成的视角是约为三十分,也就是说,视力超过0.8的眼睛都可以看清初中部屋顶上是否有人。在高中教学楼里能看到初中教学楼屋顶的班级是在楼顶的高一年级的六个班,每个班平均有七人靠窗坐,总人数是四十二人。当然,中学生的近视率也很高,假设这四十二人里有三分之二的近视率,经过矫正后,视力能达到0.8的学生大约还有二十人。这二十名学生只要侧一侧头,大致可以看到初中部教学楼的动静——更别说当时初中部的楼顶还在修建天文台,在上课的间隙,往初中教学楼屋顶看的人应该是有的。”
纵然徐云江当了这么多年刑警,也极少听到这么冷静的数据分析,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的数据分析可能有道理,实际上,这四十多名学生中的大部分学生都盯着黑板的,南都二中是名校,大多数学生在学习上很认真,上课时不会往外看。最关键的是,还有可靠程度的问题。”
“怎么说?”
“当时发生了这样的一件事,我们询问那些高一年级的学生时,大部分高中生都说自己没注意初中部楼顶的动静。不过有个高中生说自己看到了初中部楼顶,他说他看到了几个人在初中部的楼顶上——我们当时觉得这是条大线索,可仔细一查才发现,那个男生是近视眼还有散光,虽然戴着眼镜但眼镜的度数和不匹配,他不可能看得清初中部楼顶上的细节。我们跟他求证的时候,他才说,因为自己平时在学校没存在感,老师也不重视他,所以决定编造新闻,找一点存在感。”
郗羽莫名惊诧:“怎么能这样啊?”
徐云江看了她一眼,平静道:“提供虚假线索的人一直不少。”
“你们是不是批评了这名学生?”李泽文问。
“当然。”徐云江一脸理所当然,“这是误导。”
李泽文短暂一默。就中国高中生的生态状况而言,在同学被批评的情况下,就算某人真的看到了什么也未必会说了。
李泽文又问:“那操场上的体育生有没有看到初中部屋顶的动静?”
南都二中的体育不算强项,但高考永远是最强力的指挥棒——只要高考有体育加分,中学就不可能完全不重视体育。所以南都二中也有一些体育生,人数不多,依然以学习为主,体育对他们是一种加分的手段。每天的下午四点到六点,体育生就会在操场进行跑跳投等各种训练。在潘越坠楼的那个时间,操场上应该也有一些体育生,如果他们在运动之余抬起头,应该也可以看到初中部屋顶上的一些动静。
徐云江眯了眯眼眼,他再次感受到了,这位教授确实是做了很多功课才来找自己的。他已经全面掌握了5月11号那天南都二中的方方面面。
“我们问了,当时体育老师们带着体育生们运动会去了,所以当时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
“果然,这样就能说得通了。”李泽文微微颔首,“校志上有记载,当年的五月,体育生在全省的中学生运动会上取得了优异的成绩,看来他们参加的就是这一次的运动会。”
徐云江说:“这就是我们当时面对的现实情况,没有目击证人。”
黎宇飞虽然没当过刑警,但也觉得不对头:“这也未免太巧了。”
是的,太巧了——李泽文慢慢咀嚼着从徐云江这里听到的一手资料,简直想感慨,完美的时机,任何一个时间都不会这么完美。
李泽文说:“除此外,徐队长,你们有没有核实最后见到潘越的一些师生是否真的如他们所说,按时离开学校?”
“核实过,但用处不大。”
在天网诞生之前,在学校的摄像头沦为摆设的情况下,警察只能依照口供核实师生的口供。对田浩然、毕新宇和孟冬这三名学生,他们的父母都证实他们准时回了家——但父母对自己子女的证明没说服力。至于老师们,他们住得在学校教学区旁边的教职工小区,小区刚刚建成,监控力度很不怎么样,当时甚至连个单独的保安都没有,调查某位老师是否回家也只能依托于口供。
李泽文听完,略略点了头:“所以没有对老师多调查?”
徐云江道:“要彻查一个人——还是老师,要有起码的怀疑理由,我们没发现老师们有什么可疑的。”
徐云江又从烟盒抽出了一支烟拿在手里,似乎准备点燃——他握在手中的烟盒已经瘪下去了,他手里的那支烟是最后一支。李泽文转过脸:“郗羽,去给徐队长买一盒烟。”
自从对李泽文开口请她帮忙后,郗羽当即点头说“好”。因为她对烟毫不了解,又仔细看了看徐云江手中烟盒上的字,是“玉溪”。
徐云江怎么也不可能让才见面的人给自己买烟,正打算开口阻拦时却和李泽文平静的目光对上了——于是他顿了顿,从钱包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黎宇飞:“那我也不能叫你买烟去。你带郗羽去买烟,别让她掏钱。”
“好。”领导交代了任务,黎宇飞当然不可能拒绝,爽快的接过钱,叫上郗羽两人一起出门去了——虽然他稍微有点奇怪队长的举动。
瞧着这对姐夫和小姨子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外,李泽文转眸看向徐云江,“徐队,郗羽已经走了,当年对郗羽有什么看法,你可以告诉我了。”
徐云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泽文,他再一次为这位大教授的敏锐暗暗惊叹。
“之前说的原因我想不是主要的。没有彻查老师的原因,是因为郗羽吗?”李泽文问。
“没错,我们的主要怀疑对象是郗羽,我们内部的统一观念认为,郗羽和潘越的死脱不了关系。”徐云江说。
“为什么你们会这么想?是因为当年她离开学校的时间和潘越坠楼的时间一致?这件事是可以解释的。”李泽文道,“从体型上判断,她的力气也不可能有这么大。”
“李教授,当年接到报警后,我们刑侦队马上就出动了,我和我同事是最先来到现场的一批人,基本上和医院的医生同时到的现场,毕竟我们分局和二中的距离挺近的。当时的案发现场还算有秩序,老师们控制了现场,让一些看热闹的学生不要靠得太近。我就是这个时候第一次看到郗羽,”徐云江意味深长道,“她也是在场所有学生里唯一一个校服上有血迹的。”
“有血迹?潘越的?”
李泽文凛然,这个细节他第一次知道。
“是,我们问了现场的老师。老师们说,潘越坠楼后,初三年级的学生们纷纷涌出教室看怎么回事。现场的两位老师里有中有一位老师连忙过来打110和119,另外一位是生物老师,比较有常识,控制住了学生不要靠太近,又看了看潘越的情况,觉得不太好他知道不能乱搬动。就在老师们维持秩序赶走看热闹的学生时,郗羽挤进人群走到潘越的身边,她推了推潘越的身体,试图看清是谁。”
“她怎么推的?”
“我们也问了这个细节。潘越是脸朝下摔在地上的,老师们说,她当时扶着潘越右侧的肩膀处往上推了推,让潘越的脸露出来。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校服沾到了血迹。”
李泽文眸色深沉,缓缓道。
“除了血迹外,我想,潘越的校服上还留下了郗羽的指纹?”